唐姚洗完澡回到閣樓，媽媽就端著兩碗大餛飩上來，叫兒子女兒吃飯。
閣樓里，和這邊大多數(shù)人家一樣，只有尖頂下是可以站人的，再從中間往下隔開，分成里外兩個狹小的區(qū)域，里頭擺一張三尺半的小雙人床，塞個五斗櫥就已經(jīng)滿滿當當。
和雙人床隔著墻，是唐家一家四口吃飯的桌子、冰箱和儲物的箱子，人高馬大的唐姚，只有一張九十公分寬的小床，貼著房頂最低的角落，除非躺著，不然連坐在床上，也要貓著腰背。
而這幾乎一模一樣的配置，林西成家也有，就在裴家對面的閣樓里。
唐姚上來吃飯，聽見哥哥問媽媽裴家為什么搬回來，她本來想把餛飩端下去回她的屋子吃，便也留下一起聽。
姚玉芬說：“突然之間搬回來，誰也不知道，前段日子那對小夫妻搬走也是不聲不響的，后來有人來打掃，我們以為是要租給新的房客，誰曉得他們自己搬回來了。林西成他爸昨天去幫忙搬東西的，聽裴厚德說，是為了女兒上下班方便，裴雅要做英語老師了，就在你們老早念的初中。”
唐姚說：“做英語老師好啊，文文就像是做老師的人?！?p> 他一面說著，禁不住瞥了眼妹妹，見唐嬌在研究餛飩包的什么芯子，他暗暗松了口氣。
這個時候，裴雅已經(jīng)跟著媽媽來到初中老校長的家里，距離新康里坐車15分鐘的地方，開發(fā)了新的住宅區(qū)，立派的高層樓下，曾經(jīng)也是一片弄堂房子。
裴雅初中時的校長，也是爸爸當年的班主任，她念書的時候，媽媽就經(jīng)常往學校送人情，讓她當班長當大隊長，讓她參加各種比賽，想盡辦法，讓她拿校、區(qū)乃至市三好的榮譽。
自然，裴雅自己也爭氣，功課好，性格好，老師都喜歡她。
只不過，同學們不喜歡她。
今天來做客，媽媽自然是有目的的，裴雅雖然順利回到初中做見習教師，但最后能否留用和轉(zhuǎn)正，眼下還不能確定，媽媽帶著她來，就是來通關系的。
可是，不知道校長家的空調(diào)太冷，還是在來的路上暈車，又或者是早飯吃得不消化，在師母客氣地端上綠豆湯的時候，裴雅突然惡心干嘔，一頭沖去了衛(wèi)生間。
好在沒在人家家里吐出來，可裴雅之后的臉色一直蒼白如紙，老校長和師母雖然不介意，還對孩子諸多關心，但張春覺得很尷尬，留下“厚禮”之后，拎著女兒匆匆忙忙就走了。
三十九攝氏度的夏天，站在大太陽底下，張春眉頭緊蹙地盯著女兒：“你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早上出門怎么不說，跑來人家家里坍臺。”
裴雅握著沒撐開的遮陽傘，傘面在手中越卷越緊：“對不起媽媽，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張春伸手撫摸女兒的額頭：“中暑了？”
裴雅說：“現(xiàn)在好多了，應該沒什么事?！?p> 張春搖了搖頭，撐開遮陽傘，徑直往前走，裴雅趕緊跟上來。
出了小區(qū)的門，媽媽接了個電話，她回身對自己說：“你沒事了吧，自己坐公交車回去，我有事情去辦，告訴你爸爸，晚上不回來吃飯?！?p> 裴雅心頭一亮，但不敢表露在臉上：“好的，媽媽，你路上小心，早點回來?！?p> 在路邊目送媽媽搭出租車遠去，裴雅原本蒼白的臉上頓時有了血色，從包里拿出手機后，又伸頭看了眼，確認媽媽的車走遠了，便給唐嬌發(fā)消息：“嬌嬌，我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