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么勾搭上的?她人在南方,中間隔著好幾個省呢,你們可真夠厲害的,都談婚論嫁了,我還一直讓你蒙在鼓里?!倍钒胄虐胍?,盯著王巖說:“你跟我說實話,這個女的是本市的吧,你怕我去找他鬧,故意騙我的。”
“對,我是騙你呢,你千萬別信我的?!蓖鯉r故意打岔:“我不想說你非逼著我說,說了你又不信,你到底想問出什么來?”
“你們誰先主動,我猜是那個女的,我說的對嗎?”董芊咬牙切齒地說:“可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倆不要臉的湊一塊去了?!?p> “誰先主動的想不起來了,好像是情不自禁,四目相對就閃耀出愛的火花,都要死要活的,誰離了誰都活不了?!蓖鯉r很得意:“不過你也別喪氣,這都是緣分,你也可以的,肯定會遇到一個勤儉節(jié)約的好男人珍惜你?!?p> “你別欺人太甚?!倍芬е齑剑骸澳悻F(xiàn)在可得意了,騙我跟你離了婚,你的陰謀終于得逞了?!?p> “說好,你可別又倒打一耙,這可是你哭著喊著要離婚,別這會又裝著受遺棄似的。”王巖義正言辭:“你這套我早就不吃了,都產生抗體了,你還是換個花樣出來?!?p> “臭不要臉,你還拿這當好話呢?!倍窔饧睌模骸澳銈兙褪且粚Σ恢異u的狗男女,還舔著臉凈撿好聽的說?!?p> “誒,你這就不對了?!蓖鯉r反唇:“是你非讓我說,現(xiàn)在又人身攻擊,我和她是自由戀愛,誰也沒強迫誰,怎么就成狗男女了?”
董芊聽著,眼圈不由紅了:“你們才認識幾天,就向著她說話,我連說一句都不行。”
“你看我沒說錯吧,你又賴我?!蓖鯉r說:“不是你硬拽我去的民政局,人家勸你再想想,是你死活逼著人蓋章,其實是我應該懷疑你在外邊有人才對,就你那興高采烈的沖動勁,應該是我成全了你才對?!?p> 董芊一時語塞,半晌說不出話,站著看了他一會,忽然笑了:“對,你說的沒錯,既然你都跟我坦白了,我也就不瞞你,省得你有心理負擔,沒錯,我外邊早就有人了,是一個老同學,上學那會兒就迷我,這么多年了一直念念不忘,我怕你受刺激才一直沒跟你說。”
王巖聽了一愣,說:“你說的是真的?”
董芊猶豫一下,說:“我騙你干什么?”
王巖不說話,看了她很久,最終嘆了口氣說:“什么時候帶來讓我見見?”
董芊也得意起來:“還是算了吧,要是你受不了刺激,再一頭撞死在這,他還怎么好意思進這屋里?!?p> 王巖說:“沒事,帶來讓我見見,我就認識認識是誰,你放心,我不會把他怎么樣,我就想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p> 董芊說:“還是別見了,他也不想見你。”
王巖橫了她一眼,說:“他對你好嗎?”
董芊猶豫一下,說:“對我還行吧,反正比你強。”
王巖說:“你們怎么認識的,是不是上次同學聚會?我就知道這同學聚會干不出什么好事,說是同學聚會,其實就是互相勾引,互相臭顯擺,我說你怎么餓自己好幾天嚷嚷著減肥,為了穿那件卡腰的裙子連命都豁出去了,原來是給他看的。那哥們是不是搶著買單了,還開著租來的好車把你們挨個送回家,最后一個送的你,他把你送到哪了?”
董芊把眼睛一瞪:“你知道的還不少啊,你們同學聚會,你都送誰回家了?”
王巖也瞪起眼睛:“你少打岔,我不在的時候,你那個同學來過我們家?guī)状???p> 董芊張了張嘴,頓了一下,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你別亂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根本就沒來過這?!?p> 王巖冷笑:“你少來這套,來就來了吧——要不就是你去他那了?不用遮遮掩掩的,我就說這年頭,是個女的就閑不住,都是明擺著,我都是多余問你。”
董芊大聲說:“對,你說的對,我就閑不住了,怎么了?”
王巖氣得渾身哆嗦:“你別喊,露臉是怎么著?你不嫌丟人,我還怕呢,你要是找個好的,我也替你高興,可你找的這是什么?我還跟你說,別看我沒見過這人,我都能猜出來——這孫子是外地剛回來的吧,一回來就急著召同學聚會,憋得跟剛放出來似的,然后你們這幫傻娘們兒就描眉打鬢裝得跟要收費的似的往上湊,我估計這孫子當年家里挺窮,成績也不咋地,要不他不能看上你這樣的,他這也就是沒見過世面,在郊區(qū)素狠了,是個女的就覺得天仙似的,你們這也是上輩子宿怨,湊一塊就算把仇報了。”
董芊憋不住樂了:“你以為跟你們一樣呢,我們是純友誼,不像你們?yōu)鯚熣螝?,我們在一起就是?lián)絡感情,尋找歸屬感,回憶我們一起度過的那段美好時光?!?p> 王巖很不屑:“你們找到歸屬感了,問過他們家人同意嗎?估計你們同學都成家了吧,無論你們怎么美化友誼,其實都是借口,現(xiàn)在的信息通信速度和可靠性,根本不需要什么同學聚會,你們聚會的目的不是相互吸引,就是相互傷害?!?p> 董芊轉身離開,不理他:“你歇會吧,說這么多累不累,我去睡覺了?!?p> 王巖一把抓住她的腳踝,不讓她走:“你等會,把話說清楚,那孫子究竟是誰?!?p> 董芊痛得一咧嘴,歪了下身子,蹲下,作出痛徹心肺狀:“王巖,就算是別人老婆,你也不至于下這死手,疼死我了。”
王巖手一甩,董芊一個趔趄,差點跌倒,旋即滿眼怒火,扭頭向他沖過去,逼著他嚷:“你就算有了新歡,也不用這么急著弄死我呀,婚不是都離了,有本事你現(xiàn)在就找她去,我又沒攔著你,是你死乞白賴回來的,沖我發(fā)什么火?!?p> 王巖驚得手足無措:“我沒有,剛才只是一時失手,我干嘛弄死你?”
董芊不聽解釋,只是嚷:“你也別忒狠了,給自己留條后路,別忘了你現(xiàn)在還住我的房,吃我的飯,別做太絕了。”
說著說著她就被自己感動了,覺得自己很悲壯,不知不覺掉下淚來,很快泣不成聲。
王巖不想理她,知道理她只會更糟,可見她光著腳,披散頭發(fā)坐在地上哭,怪可憐的,上前扶著肩膀說:“我就是甩了你一下,沒想把你怎么樣,你也是,怎么就沒站穩(wěn)?好了好了,不哭了,是我不對,我錯了,可以了吧。”
不勸還好,這一勸,董芊哭得更厲害了,恨聲中帶著怨氣:“我真是瞎了眼,跟了你這個混蛋,好日子一天沒撈著,都離婚了還對我趕盡殺絕,你這是有多狠心,你找小三就找唄,我也沒攔著你,你干嘛非要對我下毒手?!?p> 她說完繼續(xù)痛哭,越哭越駭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只要有一口氣捯不上來,就能立即昏死過去。
王巖知道如果不制止,董芊真能這么一直哭下去,直到把左鄰右舍好事之人都召來看熱鬧。男人在女人哭泣的時候,什么理由都沒用,只能像一個十惡不赦的惡棍一樣,在女人面前做痛心疾首的懺悔。反正他也習慣了,還是那一套說辭,總結了他這么些年看書記下的所有認罪字眼,那些肉麻的話,讓歷史上任何一個著名佞臣聽了都臉紅,也會讓任何一個當紅妓女聽了深感欽佩。每當他說這些的時候,總是會驚奇地發(fā)現(xiàn),只要需要,人人都能表現(xiàn)出無恥諂媚的一面,誰也不會例外。
這是個天空中布滿陰霾的早晨,一團團沉甸甸的臟棉花似的黑云,看著要從半懸空墜下來,大街上一個人也看不到,道路兩旁的建筑物湮沒在濃霧中。董芊站在窗前,久久望著窗外,她并沒有刻意去看什么,只是覺得這樣站著能讓她的心里舒服一些。
王巖躺在她身后的地板上,裹著棉被呼呼大睡,枕頭不知什么時候擠到一邊,把鼻子埋到肘彎發(fā)出鼾聲。
雖然是上午,但屋子里暗如黃昏,開著燈,映著董芊的臉,明顯帶著一層陰郁之色。飯早就做好了,就等著王巖起來吃,都在廚房案臺上用盤子扣著。她凝視著王巖的臉,王巖微微皺著眉,眼瞼在抖動,像是在做夢。她窺視著這張臉,心亂如麻,躡手躡腳走過去,扯過被梢蓋住他露出的雙腳,輕輕坐到旁邊椅子上,肘支著桌面揉雙眼,然后呆呆出神,顯得十分疲憊。
忽然她發(fā)現(xiàn)王巖醒了,正看著她,她瞪了王巖一眼說:“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王巖翻身坐起來,抻了個懶腰說:“早晨吃什么?”
董芊白了他一眼:“咱們可說好了的,費用日結,你先把錢給了吧?!?p> 王巖又打了個呵欠,捂著嘴說:“別鬧,現(xiàn)在我哪有錢,先欠著,等過兩天一堆兒給你?!?p> 董芊站起來朝廚房走,邊走邊說:“我就知道你沒錢,又是騙我,我還不知道你,從結婚到現(xiàn)在,你一直是白吃白住我的,什么時候掏過錢?!?p> 王巖樂了:“你怎么越來越像老太太,一大早就嘮叨沒完,我跟你說,牢騷發(fā)多了臉上容易起褶子?!?p> 董芊站住腳,猛回頭說:“還不都是讓你給氣得,一天正事不干,還變著法氣我,也不知道上輩子我欠你什么了。”
王巖笑著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沒有改正的機會了,但還是想向你表達最誠摯的歉意,反正過幾天你就看不著我了,你也快熬出頭了?!?p> 董芊很嚴肅地看著他說:“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老了?”
王巖還想繼續(xù)笑,但是笑容漸漸凝固,很快就笑不出來:“我也沒覺得你有多老,女人到了你這個歲數,都一樣,或多或少都有幾條褶子,這不奇怪,只要你那個小學同學不介意就行,情人眼里出西施,沒準他就喜歡你這樣兒的呢?!?p> 董芊整個人好像瞬間蒼老了許多,點點頭說:“嗯,這么說,你真是覺得我老了?!?p> 她摸摸自己的臉,帶著淡淡的悲傷說:“我也知道自己不年輕了,可有什么辦法,人都一眼,過幾年,你那個小姑娘也會像我一眼,到時候你會不會嫌棄她?”
王巖有些慌了:“別,別這樣,你還很年輕,看著就像個新過門的小媳婦,臉上一掐一兜水。”
董芊仰面看著天花板,像是在祈禱,平靜地說:“你不用安慰我,其實我早就知道,真的,這種感覺很可怕,是不知不覺從心里突然孳生出來的,就像一件瓷器受了創(chuàng)傷,出現(xiàn)了一條細微的裂隙,就算你假裝看不到,想盡辦法去修補,都無濟于事,它還是在不停變大?!?p> 王巖說:“對不起?!?p> 董芊忽然笑著說:“起來洗洗臉吃飯吧,我就等你起來了,我們這幾天好好的,別吵架了,彼此都留個好印象。”
說完她就進了廚房,王巖看著她的背影,不再吭聲,訕訕地坐了一會兒,站起來進衛(wèi)生間洗漱。出來的時候,董芊手里拿著一瓶酒,看著他說:“這酒我買了好幾個月了,你這幾天喝了吧,本來是想過年拿出來,現(xiàn)在也沒必要。”
王巖接過酒瓶看了下商標,說:“這么貴的酒,你什么時候買的?”
董芊笑笑說:“幾個月了,怕你偷喝,現(xiàn)在人都沒了,還在乎一瓶酒?”
王巖還想說什么,忽然聽到有人敲門,王巖拎著酒瓶去開門,門外站著幾個穿防護服打扮的像外星人的人,把他嚇了一跳。這幾個人已經完全武裝到牙齒,如臨大敵,隔著玻璃罩忽閃著一雙眼睛,看不到嘴,但是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我們是社區(qū)的,為了做好疫情防控工作,來了解一下你家的情況,為了你的健康,也為了大家的安全,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p> 王巖說:“哦,我們配合,什么事說吧?!?p> 領頭的女的嚴肅地說:“請問你們是長住人口還是租房戶?”
王巖說:“租房戶,怎么了?”
領頭的女的說:“你們家?guī)卓谌耍俊?p> 王巖剛要開口,董芊忙放下手里的菜盤子,跑過來插話:“就我們兩口子,在這住好幾年了,跟長住沒區(qū)別,戶口都是本市的,新房正在裝修,很快就會搬過去?!?p> 他們看不放到這幾個人臉上的表情,只看到有個人在記錄,另有一個人拿著一個類似手槍的東西在他們額頭瞄了一下,從罩子里看一眼,說:“最近這段時間盡量不要外出,不要參加聚會,呆在家里自我隔離,還有,如果家里有外來人口,要及時上報社區(qū)備案,如果隱瞞不報造成后果你們要負法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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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段時期特殊,更新有些慢,希望大家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