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云祁訂的第二天最早的一班飛機,兩人剛回到家就接到宋景淮的電話。
“你能來公司一趟嗎?”
“有什么事嗎?”
“有很重要的事情。你來吧,我在辦公室等你?!?p> 這次,宋景淮先掛了電話。王嶼墨意識到宋景淮這次慌了。
“去嗎?”賀云祁問。
王嶼墨本來不想去,但總覺得,賀云祁很想去。王嶼墨勾起嘴角:“為什么不去?”
賀云祁笑了。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開車來到了宋景淮公司樓下。
“是上官雨兒!”
還沒走到門口,一群記者蜂擁而至。
“上官小姐,請問您對這次上官集團舊案重翻有什么想說的嗎?”
“上官小姐,請問蘇沫到底和您是什么關(guān)系?”
“上官小姐,這次宋氏股價大跌您是否有參與操盤?”
“上官小姐,您來宋氏是為了和宋總裁攤牌嗎?”
“上官小姐,網(wǎng)傳您與宋景淮早就離婚了是真的嗎?”
......
王嶼墨聽到這些問題簡直哭笑不得,居然到現(xiàn)在他們還不知道自己離沒離婚。
“我和宋景淮離婚很久了,這是我的新男朋友。謝謝大家關(guān)心這件案子,案件具體內(nèi)容我會在法庭上披露的?!?p> 說完,王嶼墨拉著賀云祁走進公司。一群記者還想跟上去追問,被門口保安攔住了。
走到電梯里,王嶼墨聽不到那些煩人的記者的聲音了,長舒了一口氣,吐槽道:“呼,這些記者還真是,有點風(fēng)吹草動就趨之若鶩?!?p> 賀云祁忍俊不禁,調(diào)侃道:“被人關(guān)注的感覺好嗎?”
王嶼墨抖抖肩膀,一副吃了芥末的表情:“不好?!?p> 剛到宋景淮辦公室的樓層,王嶼墨就感受到了各種針尖一樣的目光,從下了電梯就沒停過。路過的職員都以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王嶼墨和賀云祁。等他倆進了辦公室,外面就徹底鬧翻天了,都在嘰嘰喳喳地議論。
宋景淮看了一眼辦公室外議論紛紛的人們,臉色陰沉地拉上了百葉窗。
“怎么沒見蘇沫?”賀云祁坐在沙發(fā)上,隨口問道。
宋景淮極力克制著怒火,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了下來:“拜你所賜,她被警方帶走了?!?p> “行了,找我來什么事?!蓖鯉Z墨擋在賀云祁前面,轉(zhuǎn)移了宋景淮的視線。
宋景淮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后,坐在椅子上嚴(yán)肅地問王嶼墨:“我想知道,你和蘇沫之間到底怎么了你要這么害她?她可是你妹妹!”
聽到“妹妹”這兩個字,王嶼墨忍不住笑出聲來:“呵呵呵,我上官雨兒可沒有妹妹?!?p> “就算不是一母同出,可她好歹也和你有一半的血緣關(guān)系!”
“喂,你為什么覺得是我害她?而不是她害我?”王嶼墨真的覺得很搞笑,宋景淮懷疑的永遠都是上官雨兒。
蘇沫那么蠢的一個人,做事情能聰明到哪里去?如果她真聰明,也就不會留下痕跡被賀云祁給查到。連賀云祁都能查到她所做的那些臟事兒,宋景淮就從來沒發(fā)現(xiàn)過?還是,不想去發(fā)現(xiàn)?
“她一個私生女,她有你那么有權(quán)有勢嗎?”
“呵呵呵”王嶼墨簡直感覺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弱?。克杀饶阆氲镁鞫嗔?!”
王嶼墨拿出手機給宋景淮發(fā)了個郵件。沒幾秒,宋景淮的電腦就響起了提示音。
“你看看?”
之前上官雨兒相冊里的東西,王嶼墨一頁一頁地拍了下來,就為了備份證據(jù)。
宋景淮越看臉色越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宋景淮邊看,王嶼墨邊跟他說:“之前她所贈予你的上官集團的股份,是她從我這里偷的,連文件都是盜簽。但是她找到了一位我爸的心腹,甚至不惜代價讓他出面搞定了公證處。公司里的那些賬目全都是她盜用我的名義去做的,就為了扳倒我,她做到了。她會得病是她遭了報應(yīng),你讓我把她救活,我救了,我也算對她仁至義盡了吧?可她還惦記著我手里有沒有她的把柄,三番五次想弄死我,車禍都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了。”
宋景淮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沒想過,蘇沫那樣柔弱呆笨的外表下,藏的是這樣的蛇蝎心腸。也許從一開始,他就被耍得團團轉(zhuǎn)。而對于上官雨兒,他現(xiàn)在除了懊悔也只剩愧疚。
“上官雨兒”跟他離婚是對的,跟他兩清也是對的,找新男朋友更是對的。他自己給她的傷害已經(jīng)夠多了,他沒有理由再阻止她去幸福。
王嶼墨看宋景淮那副頹然的樣子,也不想再說什么了,拉著賀云祁離開辦公室,只留下一句話。
“真相我都告訴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媒體那邊,我會盡量挽回宋氏的正面形象?!?p> 宋景淮很驚訝她會說出挽回宋氏形象的話,愣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樣,腿像是灌了鉛,移不了一步,只能默默看著王嶼墨挽著賀云祁的手離開。
好一會兒,宋景淮走到門口關(guān)上了門。全身力氣像被抽空,宋景淮靠著門滑坐到地上。眼睛像是起了霧,氤氳一片,匯成水滴從眼角滑落。
宋景淮抬手抹了一把,是淚。
宋景淮此刻感到無比的難過,比丟了大項目,比輸了繼承人競選還難過。從小到大,他都被別人夸作最聰明的人。因為聰明,他比別人學(xué)得更快;因為聰明,他讓父親安心地把宋氏交給了他;因為聰明,他把宋氏做到了今天這個規(guī)模??涩F(xiàn)在看來,最愚蠢的人,最分辨不清是非的人,最不理智的人始終只有他一個。
他此生最大的幸運,是遇見了上官雨兒,她給了他一個家,挽回了他岌岌可危的家族企業(yè),甚至拿半條命救了他的情人。他此生最大的悔恨,是把上官雨兒弄丟了,讓她滿眼失望地去了別人的懷抱。
經(jīng)年種種,愛恨糾葛,都是他在傷她。
也許是在回憶里抽絲剝繭,尋到了一點過期的愛。宋景淮現(xiàn)在將這點愛放在了心尖上,整個心都是酸苦的??嗟盟褚粋€孩子喝到中藥一樣,手足無措地哭了起來。
開庭那天,宋景淮沒有去,還撤了給蘇沫找的律師。法庭上,證據(jù)已經(jīng)很明顯了,加上王嶼墨本人出庭,案件清晰明了。
庭上蘇沫穿著監(jiān)獄的囚服,頭發(fā)矮矮的用根黑皮筋綁著,素面朝天。鼻子通紅,眼睛也是腫的,臉上全是淚痕,低著頭不停流淚。沒有一個人能把被告席上的蘇沫和之前那個穿著高跟鞋,開著賓利,妝容精致,衣著光鮮的時髦女郎聯(lián)系在一起。
蘇沫除了時不時回答一下法官和律師的問題,其他時間就低頭流淚。判決下來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渾身顫抖了起來。被押走的時候,蘇沫看了王嶼墨一眼,她的頭發(fā)擋住了眼睛,王嶼墨只能看到她朝自己看了。
那眼神里是否有后悔,有歉意,王嶼墨不去深究。原諒她是上官雨兒的事情,她沒有資格去替上官雨兒原諒她。
出法庭的時候,又是一堆記者圍了過來。這次王嶼墨就站在那里,微笑著回答了他們的問題。
網(wǎng)上鋪天蓋地的報導(dǎo)讓王嶼墨看得眼花繚亂。
賀云祁坐在門邊看手機,王嶼墨就枕在他的腿上。事情結(jié)束后,王嶼墨就和賀云祁移民到了日本,在一個不那么繁華的小鎮(zhèn)上買了一棟房子,每天栽花弄草,日子也挺舒暢。
“前上官集團千金冤案平反”
“宋氏集團總裁前妻稱總裁也是受害人?!?p> “宋氏總裁前妻贈送股份支持前夫”
“宋氏股市回升,有望解除危機”
......
賀云祁一條條念著,忍不住驚嘆:“清一色的全是正面新聞,還真一點負(fù)面新聞都沒有!”
王嶼墨看著眼前綠茵茵的庭院笑了:“你知道什么是水軍嗎?”
為了買水軍撤負(fù)面通稿,王嶼墨可花了不少錢。
賀云祁好奇地問:“為什么還要幫他挽回宋氏呢?趁此機會拿回自己的股份和權(quán)利不是更好嗎?”
王嶼墨淡然一笑:“算了吧,我可沒心思去搞商業(yè)?!?p> 挽回宋氏,是王嶼墨替上官雨兒做的最后一件事。宋氏從瀕臨破產(chǎn)到現(xiàn)在這規(guī)模,宋景淮付出了不少心血。如果宋氏被擊垮,宋景淮就完了。上官雨兒那么愛宋景淮,不會想看著宋景淮倒下。
王嶼墨到最后也不知道宋景淮對上官雨兒到底是什么樣的情感。如果是愧疚和遺憾,王嶼墨覺得自己這趟真是啥也沒干。王嶼墨覺得他對上官雨兒肯定有愛,只是他不愿意承認(rèn),寧愿假裝把自己的愛給蘇沫也不愿意承認(rèn)他對上官雨兒有愛。
這樣的人,還真是別扭啊。
在上官雨兒的相冊里,有一頁夾著上官雨兒在廟里求佛的照片。上官雨兒雙手合十,跪在蒲團上閉著雙眼虔誠地向菩薩祈愿。她的手掌間夾著一支長命簽,長長的竹塊露出一節(jié),上面用黑色筆寫了個字,模模糊糊能看出,那個字是——宋。
她向菩薩祈愿,愿他長命百歲,愿他一世無憂。
即使他再怎么不愛她,她都愿意在心里惦念著他。就跟求佛一樣,不管佛回不回應(yīng),她都愿意求。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但這回響來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