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雷生坐在飯桌前發(fā)呆了好一陣，然后用手摸了摸盤子，發(fā)現(xiàn)菜都涼了。女兒還沒起床，他看了看墻上的時鐘已經(jīng)快十一點，想來也差不多該起床了。
正當他抱著盤子，準備把涼了的菜拿去廚房加熱，聽到女兒在喊他。
“寶貝，爸爸在客廳呢，你等等啊?！鄙蚶咨s緊把盤子端進廚房，先放在灶臺上。
“爸爸來了?！彼觳阶哌M女兒的臥室。
暖暖側(cè)臉，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窗臺上的小鳥屋，說:“爸爸，我怎么覺得小鳥不太開心?！?p> 沈雷生看了一眼小鳥，懨懨的，確實沒什么精神。本來動物是很靈動的，有了靈動，也才顯得可愛。
“可能小鳥覺得孤單吧?！鄙蚶咨嬖V暖暖。
暖暖覺得震驚，“怎么會呢？它有我呢，我把它照顧得這么好?！?p> 沈雷生不知道該怎么跟暖暖解釋才好，說重了怕她情緒不好，說輕了又描述不到位。況且他心里有些亂，更沒心情說這個了。
“暖，爸爸有個事情想跟你商量?！?p> 暖暖爬起來，問道:“爸爸，你有什么事？”
沈雷生掙扎了一小會兒，還是決定說了:“爸爸想回超市去上班?！?p> 暖暖問，“什么時候？”
沈雷生一臉抱歉和糾結(jié)，都不好開口回答。
暖暖看他這表情，大膽地猜測問:“難道是今天？”
沈雷生小心翼翼地點頭。
暖暖馬上說，“我不同意?！?p> 這個答案在沈雷生的意料之中，否則他也不用鬧騰了好幾個小時，就是知道女兒會這樣說。
可是工作群里的消息一直在跳出來，情況看起來真的很緊急。
“孩子，交通管制了，很多人都不方便出門買東西，爸爸是服務(wù)行業(yè)的，本就是服務(wù)大眾?！鄙蚶咨蝗徊恢滥睦飦淼膱?zhí)著。
暖暖捂住耳朵，歇斯底里地喊著，“我不聽，我不聽?！?p> 沈雷生只好作罷，說:“好吧，爸爸不去了?！逼鋵嵥膊环判陌雅畠簡为毩粼诩依?。
“趕快起床穿衣服，吃早餐?！彼牧伺乃谋蛔樱f道。
暖暖一向很喜歡爸爸，剛才那么大聲地對爸爸說話，一下子就后悔了。
她語氣緩和些，解釋說:“爸爸，我不敢一個人在家?！?p> 沈雷生點頭，“爸爸知道。”
在陪女兒吃早餐的時候，沈雷生的手機一直跑進來各種信息。有各渠道發(fā)的疫情信息，也有同事朋友發(fā)的信息。
暖暖看他一直忙著看手機，而且眉頭緊鎖，于是問道:“爸爸，你生我氣嗎？”
沈雷生抬眸，笑了笑，“傻孩子，爸爸怎么會。”
暖暖乖乖地繼續(xù)吃早餐。
沈雷生刷著別人發(fā)的朋友圈，已經(jīng)有不少人奔赴自己的崗位，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為疫情出一份力。
他很受鼓舞。
店長在群里問，“有誰在Z城的，趕緊回來支援吧，超市太忙了?！?p> 沈雷生又看了看女兒，嘴巴動了動，想開口又不敢。
他發(fā)愁得很。
這時，暖暖的電話手表響了。
“家宜，怎么了？”
林家宜激動地跟她匯報情況，“天吶，你沒想到吧，我們班的楊楊可了不得了。”
暖暖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調(diào)動了，趕緊問:“他怎么了？”
“聽說他爸爸媽媽都出門了，就留他一個人在家?！绷旨乙烁嬖V她。
“為什么？”暖暖不信也不解。
“他爸爸可偉大了，公交停了，他沒有舒舒服服地留在家里，而是去給人送外賣了?！绷旨乙苏f。
沈雷生一聽到這，立刻豎起耳朵。
“你怎么知道的？他吹牛的吧？”暖暖撇撇嘴。
林家宜說，“剛才我們家叫了超市送菜，你猜是誰給我們送的？”
“不知道?！迸f。
“就是楊楊爸爸，他戴著口罩，我們沒認出來。但是他卻認出我們了，因為他本來就住在我們這棟樓?！绷旨乙苏f，“我爸問他怎么這時候跑出來送外賣了，他就告訴我們連楊楊媽媽都去工廠做口罩了，家里只剩楊楊一個人在。”
暖暖怕爸爸聽到這些。
“你跟我說這些干嘛。”她有些不高興地責怪林家宜。
“你昨晚跟我打電話說媽媽沒回家，你有些不習(xí)慣。我就想著告訴你這件事情，你心里會好受點。其實，不止你的媽媽，你看雨喬的媽媽，楊楊的爸爸媽媽都加入抗疫了?！绷旨乙税参克?p> 和林家宜通完電話，暖暖特意看了爸爸一眼，小聲跟他說:“都是林家宜瞎說的?！?p> 沈雷生溫和一笑，細聲回答:“明白?！?p> 暖暖匆匆吃了早餐，把自己關(guān)在臥室里。她想了想，先給雨喬打了電話。
“你還好嗎？你媽媽到W城沒有？”
從視頻里看到雨喬好像剛哭過，眼睛紅腫，而且鼻音很重，“聽說到了?！?p> “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媽媽了？”暖暖關(guān)心她。
雨喬說，“我想媽媽?！?p> 暖暖看著很想給她一個擁抱，“別難過，你媽媽是了不起的，她要去打怪獸?！?p> 雨喬點點頭，然后說:“你媽媽也去打怪獸了，她們都很厲害?！?p> 暖暖想了想，也輕輕點頭。
她又給楊楊打了電話。
“春節(jié)快樂。”楊楊語氣很輕松。
暖暖問，“你爸媽不是都不在家嗎？你怎么看起來一點也不難過？”
楊楊大方地問，“我為什么要難過？”
像個小男子漢。
暖暖被他一句話問得反而不知道說什么好，她看了看手表視頻里，問他:“你在干嘛?。俊?p> 楊楊說，“我在寫日記，今天是我爸媽離開家的第1天?！?p> 暖暖被他的淡定和勇敢感染了，問他:“你一個人在家不害怕嗎？你不怕爸爸媽媽回不了家嗎？”
楊楊仰著頭，鎮(zhèn)定地說:“老師跟我們說過，有困難要勇于沖在第一線。我爸爸媽媽是好樣的，是我的榜樣?！?p> 這句話令暖暖深受觸動。她一個人在臥室里想了很久，對小鳥說了很多話。還問小鳥同意不同意她爸爸出去工作，如果同意就叫一聲給她聽聽。
小鳥沒有叫。她喃喃自語，“你看，連你也覺得爸爸不該出去，對不對？”
沈雷生都快愁壞了，眼看超市不能缺人，他明明就在Z城，卻一直縮頭不敢去。
在客廳踱步了好久，他實在憋不住了。走到女兒臥室門口敲門，“暖暖，爸爸有話跟你說?！?p> 暖暖開了門，竟然出奇冷靜地對他說，“爸爸，我同意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