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蠱蟲
燕知行和沈子奕對視一眼，沈子奕輕輕將她拉到自己身后，才向說話之人拱手道：“這位大哥，我和師妹奉師命出來游歷，途徑貴寶地想借宿一宿，沒想到......”
說著他看了看路邊的尸骨和周遭緊閉的門戶，疑惑地開口問道：“請問這位大哥，這里是發(fā)生了何事？”
領(lǐng)頭的人看他們兩人衣著體面氣質(zhì)不俗，覺得應(yīng)該是大門大派出身，一時間語氣就緩和了不少，但對于村子里的情況還是閉口不言，只是擺擺手道：“我們村子不宜接待外客，為了你們自己著想，你們還是趕緊走吧！”
領(lǐng)頭的人說罷，他旁邊站著的一個高瘦青年立馬反對：“不行！”
所有人都望向他，那青年指著燕知行厲聲說：“她！我剛剛看到她碰彭老三的尸體了！她不能走！”
其他五人一聽都變了臉色，紛紛往后退了一步遠(yuǎn)離燕知行，看他們的眼神中透著驚恐和戒備。
沈子奕見狀身體緊繃，手臂微微抬起將燕知行擋在身后。
沈子奕緊張，燕知行可一點都不緊張。她將攔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按了下去，輕聲說：“沈大哥，沒事。”
話落，她上前一步直直對領(lǐng)頭的男人說道：“我知道這怪病的根源是什么?！?p> 此話一出，對面的人都安靜了。
他們對看幾眼，而后領(lǐng)頭的那個男人才皺著眉開口：“那你說說，根源是什么？”
燕知行笑了笑，然后抬腳就向路邊的尸體走去。
看到她的靠近，六個男人都如臨大敵般后退。
燕知行順利地走到彭老三尸體旁邊，不知從哪里掏出了兩枚銀針。她一手按在彭老三的皮膚上，一手捻著銀針懸在一旁。
看到她的動作，村子里來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很快就見燕知行動了，她左手收回，右手上的銀針一閃，眨眼之間就已經(jīng)站起身，退到一步之外。
那動作快到普通人肉眼無法捕捉，從村子里出來的男人們什么都沒有看見，但沈子奕卻看清了。
在那一瞬間，燕知行右手的銀針扎向了她左手所在的位置，不知道扎中了什么，而后迅速退開。
可就是因為看清了，沈子奕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
燕姑娘的武功...這么好的么？
燕知行暫時沒有感應(yīng)到沈子奕的內(nèi)心變化，她面容嚴(yán)肅地把手中的銀針舉向眾人。
“看，這就是導(dǎo)致大家死亡的蠱蟲。”
只見那銀針尖上串著一只發(fā)絲粗細(xì)的白色蟲子，在陽光下掙扎扭動，讓人看著頭皮發(fā)麻。
而聽到“蠱蟲”兩個字，圍在他們周圍的六個男人皆是嘩然色變。
蠱，這種東西中原人知道的不多，可他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黔南，卻是頗為了解。
大乾王朝的先祖就是從黔南走出去的，相傳在大乾皇室世世代代傳承著一只百蠱之王。
而大乾的國師，也都是出自這鳳凰林里的神秘部族，一身蠱術(shù)生殺奪取盡在掌中，睥睨天下。
“是蠱...竟然是蠱...村長我們完了...我們真的完了......”
站在燕知行左側(cè)的瘦小男子剎那崩潰，幾乎要抱頭痛哭。
其他人也恐慌不已，仿佛下一秒他們就會被死亡吞噬。
也就村長，就是領(lǐng)頭的那個男人還好一點，雖然也很緊張但還能保持冷靜。
他死死盯著燕知行手中的銀針，沉聲問道：“你怎么能確定這就是蠱？”
燕知行看著銀針上已經(jīng)不再動彈的蠱蟲，平靜道：“我自幼跟師父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對蠱毒也有些了解。這尸體是得了蟲病還是中了蠱，我還是能分辨出來的。而且普通蟲病會導(dǎo)致皮膚上出現(xiàn)紅斑，肌肉內(nèi)臟溶解，幾月之間就暴斃而亡么？”
燕知行說得胸有成竹，前面三點是她診出來的，不過最后一點是她猜的。
她今天剛到這，哪里知道這尸體病了多長時間才死，但既然之前在旭陽城附近沒聽到一點消息，想來這怪病也沒有出現(xiàn)多久，還沒有傳播得太廣。
看著村長的表情，她知道，她蒙對了。
村長被她有理有據(jù)說服，雖然極其不想承認(rèn)，但卻已經(jīng)無法逃避。
他長嘆了一口氣，對著燕知行拱手，深深鞠了一躬：“我叫彭林竹，是這翁丁村的村長。還請姑娘，救救我們！”
燕知行這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只是好奇天擇教研究出來的蠱蟲，對費勁巴拉救人沒有半點興趣。可是現(xiàn)在......燕知行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注視自己的沈子奕。
不管怎么說，只能先應(yīng)承下來。
燕知行抿著唇，半晌方點了點頭：“醫(yī)者救人天經(jīng)地義，雖未有把握，但我愿盡力一試?！?p> 她這話說的巧妙，答應(yīng)是答應(yīng)了，可治不治的好就只能靠“天意”了。
之后彭林竹幾人向燕知行說起他們了解的情況。
怪病第一次出現(xiàn)是三個月前，在離他們翁丁村不遠(yuǎn)的石林村。而在那一個月后翁丁村，寶山村，白石村，紅河村......反正這一片的村落都被感染了。
得病的人剛開始只會在手上出現(xiàn)一個紅斑，而后紅斑越長越多，人出現(xiàn)低熱，四肢乏力等癥狀，到最后開始腹痛胸痛，吐血而亡。
最先得病的人那波人堅持了一個多月才死去，可現(xiàn)在人死得越來越快，有的人連半個月都堅持不到。他們也請過大夫，但大夫什么都沒看出來。有一位老先生為了救他們還在村子里住了下來，結(jié)果別人的病沒治好，自己也被傳染了。
得病的人越來越多，死的人也越來越多，恐慌在村子里蔓延，人人自危。
幸好，后來他們發(fā)現(xiàn)只有接觸過病人的人才有可能得病，尤其是為剛死的病人收斂尸體的家屬，他們十成十會被傳染。
所以現(xiàn)在，他們遇到病死的人都會讓尸體放置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后再去收尸，就會安全的多。
聽到這些，燕知行也不得不佩服這些人的智慧。別看他們不懂醫(yī)，但是很敏銳也很聰明。
剛剛她也發(fā)現(xiàn)了，這些蟲子是靠皮膚接觸傳播的。尤其是在宿主剛死的時候，這些蟲子為了活下去極其活躍。但同時，這些蟲子也很脆弱，一旦離開人體，沒有了養(yǎng)分來源很快就會死亡。
呵！
燕知行在心里冷笑，天擇教這蠱，垃圾。
天色已昏，彭林竹為燕知行和沈子奕找了間空屋，作為歇腳處。
這個院子不大，兩件睡房正正好好夠燕知行他們住。
彭林竹說：“這個院子的主人半年多前就搬到城里去了，房間我剛找人打掃過，被褥雖然是我和另外幾個老鄉(xiāng)湊的，但都是新的。你們安心住著，肯定安全，不會被傳染的。“
彭林竹最后加了一句，就怕燕知行和沈子奕害怕。
燕知行和沈子奕點頭謝過，表示自己一點都不擔(dān)心，彭林竹這才放心離去。
簡單吃了晚飯，天也暗了下去。
燕知行將屋里的油燈點上，然后拿出紙筆裝模作樣地在紙上寫了起來。
“燕姑娘，你這是？”
燕知行并不抬頭：“我將想到的治蟲的草藥整理出來，思路可以更加清晰?！?p> “哦......”沈子奕看著她，又沉默下去。
雖然之前沒來得及注意，但自從進了這間院子只剩下兩個人相處時，她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沈子奕的變化。
他一直在用探究的眼神觀察自己，是發(fā)現(xiàn)什么了么？
燕知行心下一緊。
半晌后，沈子奕終于再次開口。
他拿起茶壺給自己前面的杯子里續(xù)上熱水，裝似玩笑地問：“今日看你用針真是嚇到我了，沒想到你的功夫竟然這么好......”
燕知行的筆尖微微一頓，她沒想到沈子奕注意的竟是這個。幸好，她早有準(zhǔn)備。
她放下筆苦澀一笑：“我?guī)煾?..在臨終前傳了一半的功力給我，怕我出谷后被人欺負(fù)。奈何我實在是沒有天賦，就算得了功力真到臨陣還是笨手笨腳的。也就行針治病時還能有所增益，總算沒白費了師父的一番苦心?！?p> 聽到這里沈子奕暗暗松了一口氣，多虧他今夜思來想去還是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不然這懷疑的種子種下，日后恐生誤會。
同時他心里也涌上了些許愧疚，因為他讓燕知行信任他，可他卻沒有給她足夠的信任。
想到這，沈子奕的眼神愈發(fā)柔和。
他溫聲說道：“燕姑娘不要妄自菲薄，你在百草谷里沒經(jīng)歷過紛爭，遇到敵人用起武功自然生疏。你若不嫌棄，以后我陪你多加練習(xí)，自然就熟練起來了。要是再遇到對手，自保不成問題?！?p> 燕知行抬眼看他，明亮的眼眸里倒映著橘黃的光線，讓她整個人都添了一份暖色。
隨后她淺淺一笑，回道：“好啊，就請沈大哥不吝賜教了。”
第二天一早彭林竹就來敲響了院門，手里還拎著早餐，看來是打算等燕知行他們吃完早餐，就把他們帶到病人面前，一刻都不耽誤。
燕知行他們知道他心急，也不為難他，囫圇吃完后就隨著彭林竹來到了一處院子前。
“陳石頭病了快一個月，從五六天前開始吐血，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不來床了。這算是我們村現(xiàn)在病得最重的，所以第一個請你看看?！?p> 彭林竹一邊說著一邊把兩人往屋里引。
“最開始是陳石頭的婆娘病了，陳石頭一直照顧她。誰知道最后彭如如挺不過走了，陳石頭也得了病?！?p> 三人一進到屋里就看到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本來一個結(jié)實健壯的青年，此時卻仿如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半分活氣也沒有。
燕知行一打眼就看出，這人沒法救了。但她也不好直接說出來，還是走上去打算先診脈。
只見她從懷里掏出一卷極細(xì)的天蠶絲，手腕一抖那天蠶絲的一頭就飛射而出纏在了陳石頭的手腕上。
燕知行將天蠶絲一點點繃直，然后將手指輕輕搭在絲線之上。
這一手別說震住了彭林竹，就連沈子奕的眼中都多了點驚訝。
如果說彭林竹昨天請燕知行救他們，還抱著點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態(tài)度，那現(xiàn)在看見這懸絲診脈就徹底點燃了他的希望。
這姑娘這般厲害，一定能......治好他們的吧？
但下一刻，他就看到燕知行臉色沉重地?fù)u了搖頭。
彭林竹心里一涼，趕緊問道：“燕姑娘，怎么了？有什么問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