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麟覺怕他再吵下去吵醒好不容易睡著的云汐，當下皺了眉，幾個跨步到德順面前，拎起夏曦的衣領，將他吊在半空中，兇惡的說：“你再吵，以后都別想看到你云汐姑姑！”
夏曦果然立刻噤聲，小嘴癟著，表情委屈極了。
可他大概知道這套對夏麟覺沒用，所以癟了好一會兒也沒哭出來，最后也只是帶著濃重的鼻音說了句：“我看到了?！?p> 夏麟覺聞言，換了之手，將他箍在自己懷里，沉聲問：“看到什么了？”
夏曦吸了吸鼻子，還是一臉委屈，“許……茶盞里倒了東西。”
夏麟覺看了夏曦一會兒，突然側頭喊了一聲“玉蝶”。
那聲音似是能將人千刀萬剮。
玉蝶再度哭出聲，喊道：“沒有??！奴婢一直在云汐身邊，許蓉她根本未靠近過云汐的茶盞?。 ?p> 夏麟覺低頭看著跪伏在地上的玉蝶，似乎在考量她話的真實性。
正在這時，夏曦伸出了小手，將夏麟覺的臉掰了回來，兩兩對視，他說：“姑姑抱著睡覺覺……她給姑姑道歉，姑姑背對著的時候倒了白白的東西?！?p> 夏曦當時犯困睡得有些迷迷瞪瞪的，睜眼時便看到許蓉正將那白色粉末灑進茶盞里，然后速度極快得將紙塞進了腰帶中。
許蓉可能也看到他睜眼了，大概是覺得他還小，不構成什么威脅，又或者沒人會信他。
夏曦自己其實在當下也沒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什么都沒說，但剛剛他將夏麟覺與玉蝶的對話都聽了去，小腦袋認真思索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
三歲多的孩子雖然說得還不夠順暢，也有些顛三倒四，但這些在心思縝密的夏麟覺聽來，卻是已經(jīng)在瞬間便將前后理清了。
不僅是他，跪著的玉蝶也再度開口：“奴婢，奴婢確實有一會兒沒在云汐身邊。當時小主子睡著了，云汐讓奴婢回來取了大氅再去接他們……奴婢回去的時候，只看到許小姐走開……”
空氣中漂浮著絲絲寒氣。
夏曦安靜得趴在夏麟覺懷里，仰著頭看著夏麟覺下巴上的青色胡渣。
在夏曦的印象里，夏麟覺沒怎么抱過他。
雖然這懷抱挺暖和的，但男人的身上滿是肌肉，感覺硬梆梆的，一點都比不上他姑姑抱著舒服。
可他沒敢掙扎，因為他清晰的感覺到抱著他的手臂正在微微發(fā)顫，是在暴怒的邊緣。
夏麟覺的額角青筋暴突，好半晌，才咬著牙吩咐：“德順，去查！”
他沒有說是信了夏曦又或者是不信，但德順心里清楚，無論皇帝信或不信，是不是查得出什么，許家都要倒霉了。
德順應了聲是，領著玉蝶便退下了。
夏麟覺還抱著夏曦，后者見德順與玉蝶都走了，當下有些掙扎，一點都不想和夏麟覺單獨相處。
夏麟覺感受到他的掙扎，這才低頭看了眼自己這個便宜兒子，最后放松了緊咬的牙關，柔和了表情，摸了摸他的頭，難得溫柔的說：“你是男子漢，要與朕一起保護你云汐姑姑，知道嗎？”
夏曦看著夏麟覺的表情，覺得他這個奇怪的爹看起來在笑，但好像這笑里卻帶著傷心，想了想，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夏麟覺又摸了摸他的臉，抱著他往元靖殿的方向走去，“去睡覺?！?p> ----------------
晟明帝昨晚上第一次與自己的兒子和諧共處，哄了夏曦睡著后便是一夜未睡，身上依舊是那身沾了血的龍袍，在御書房里坐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德順回來，帶來的卻是不怎么好的消息。
什么都沒查到。
那茶盞早在云汐離開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宮人收拾下去洗凈了，而沒有旨意，德順也不敢貿(mào)然得闖入許家去搜許蓉的身。
德順也相信，許蓉不會蠢到在那時候還把那包藥粉的紙留在身上。
但德順仍然連夜問了秦貴妃與袁妃，甚至還拿著令牌特意出宮走訪了幾家夫人，詢問了當時的情況。
秦貴妃與袁妃什么都沒看到，倒是有幾家夫人說好像看到許蓉后來又去找云汐說話了，但她們當時離得遠，一來沒聽到她們說的什么，二來也沒注意許蓉是不是做了什么。
事情查到了這里，所有的線索便都斷了。
除了夏曦的話，沒有證據(jù)可以證明許蓉對云汐做了什么。
德順回稟完畢，站在下方看著端坐在那里的夏麟覺。
他閉著眼，似乎在打瞌睡，可德順清楚的看到了夏麟覺放在扶手上緊握拳頭的手，還有那抖動的發(fā)尾。
云汐就是他的逆鱗，誰動了，誰就得死。
但許蓉是許首輔的嫡親孫女，夏麟覺登基后已經(jīng)罷免了許少陽與丘萬明，前朝已是議論紛紛，他若師出無名得再動許蓉，難保不惹了許首輔發(fā)怒。
再忠心的狗，發(fā)急了也會咬人。
夏麟覺沉默了許久才再度開口，心中已是百轉千回，“朕，為許蓉下旨賜婚。”
德順聞言，驚悚得抬眼看去，便見夏麟覺此刻已睜開了眼，只那雙眸子幽黯深沉，眼白里帶著血絲，話音里含著濃重的殺意。
“許蓉得高僧諫言‘命帶富貴’，故，朕遵循天意，命其一月內(nèi)嫁于京城富甲汪浩，并封其為從五品宜人，賜黃金百兩?！?p> 德順聽得冷汗直流，背上、手臂上密密麻麻得長了一層雞皮疙瘩，略帶顫抖的說：“皇，皇上……這……”
誰人不知京城中的富商汪浩樣貌丑陋，個性乖僻，他因為家里富有，已經(jīng)娶過三任妻子，三任妻子卻都在入門后不到一年的時間里便過世了，自此，京中再也沒有人家愿意將女兒嫁給她。
皇上這是，捧殺啊。
夏麟覺冷冷得看了他一眼，只強硬的說了句：“去辦?！?p> 德順無法，心知許蓉這次是徹底的惹怒了皇帝，大概云汐來勸都是勸不動的。
也許是夏麟覺對下人一向平和，相處得久了，德順甚至有些忘記，眼前這位年輕的帝王在被人拂了逆鱗的時候，會爆發(fā)出多大的怒意。
他在那里看著端坐于書桌后的夏麟覺半晌，最后也只是嘆了口氣，領了旨意退下了。
圣旨由德順親自送去了許家，宣旨的時候，云汐正巧也悠悠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