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邊還有個半人高的香爐，此刻倒是還安然得立于原地，精雕細琢得金色爐身顯得貴氣而沉穩(wěn)，爐頂尚且飄著淡淡的青煙。
倒是可以想見，蘭妃的寢殿本來布置得頗為清雅，如今這寢殿的主人卻是突然變得瘋魔，將昔日里這些珍愛的東西都毀于一旦。
云汐鋪一踏進這寢殿，便被里頭濃郁的熏香給嗆得輕咳了幾聲。
成國女子大多愛香，尤其是在京城這樣的地方，年輕女孩子們大多流行用熏香熏蒸衣物，或是在屋子里點上熏香，時間久了，便是隨意的走動間都能散發(fā)出一股幽香。
晟隆帝時期宮里頭的宮妃也有不少對香之一道頗有研究，但夏麟覺不喜這些香味，自云汐跟著夏麟覺后便也慢慢的不再在殿里和衣物上使用熏香。
如今陡然聞到這般濃烈的味道，她竟然生出幾分惡心的感覺。
走在前頭的慶妃突然回頭掃了云汐一眼。
秦婉柔與袁湘倒是未曾察覺，寢殿里燭火昏暗，幾人腳步未停，走得離蘭妃的床榻近了，方才看清里頭的狀況。
兩個年長的嬤嬤正一左一右得鉗制著蘭妃的雙手站在那里，她的伺候宮女跪坐在一旁的地上哭泣。
蘭妃一頭的長發(fā)亂糟糟得掛在腦后，身上只著了簡單的里衣，一件素白繡了祥云暗紋的外衣不知怎么被扔在了地上，碎成了一片片的，臉上有化過妝的痕跡，只是這會兒已然都暈開了。
她上方的橫梁上還掛著一匹白綾，若是仔細看，能看到她頸項間亦有一些紅色的勒痕，顯然是已經(jīng)上吊過一次了。
秦婉柔看了這場景就覺得頭疼得厲害，一時無言，倒是一旁的袁湘還算冷靜，問了在那里哭的宮女是怎么一回事。
原來今日一早蘭妃醒來后，起初還算正常的用了早膳，還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說是想要去慶妃那里請罪，想讓慶妃去晟明帝那里替她求情。
后來也不知道怎么了，從慶妃那里回來后蘭妃就在寢殿里摔了那架子與屏風，身邊自幼服侍的貼身侍女采凌勸了她幾句后便被打了好幾巴掌。
蘭妃遂開始破口大罵，還裁了自己的外衣作為上吊用的白綾企圖上吊，采凌還算是反應快，見情況不好趕緊找了宮里的嬤嬤來幫忙，才救下蘭妃一命。
云汐聽著那宮女采凌的話，卻是不得已的以袖子掩了口鼻，才勉強抑制住胸口的那種惡心感。
對面的蘭妃還在叫罵著要找晟明帝，云汐雖是看著那邊，可注意力仍是被這熏香吸引著，縱使她想要強迫自己不去聞那味道，可多少還是吸入了一些，總覺得那香的味道比尋常女子愛用的熏香要濃郁了許多，味道也甚是怪異。
德順就在她身邊，見她皺著眉頭一臉不適的樣子，當即湊過去，悄聲問：“可是有什么不妥？”
云汐見前面的人都被蘭妃與采凌吸引了注意力，便在德順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這香氣，我聞著覺得難受，你可有感覺？”
德順有些詫異得看了云汐一眼，又朝那香爐看去，鼻尖用力一吸，那香氣便充斥在了五官之中。
云汐對香沒有研究，可德順在宮里這么多年，從前朝到如今，對于后宮里的熏香實是無比熟悉的。方才進來注意力都在蘭妃身上，自然無暇顧及這殿里其他的事情，如今云汐這么一提，他便察覺這香確實與眾不同。
后宮里的熏香大多是內務府直接供給的，味道大同小異，多是凝心安神的香，聞了會讓人放松了精神，有助于睡眠。也有比較愛制香的宮妃會自己調制，但所用原料也都來自于內務府，內務府里的那些東西能調的味道，也都是相對寡淡低調的香氣。
尤其到了晟明帝登基后，因為晟明帝不喜熏香，故而內務府備下的香料都極少。
蘭妃近些日子脾氣暴躁，想來應該也是點了些好讓她清心靜氣的熏香，可此刻空氣中的香味卻帶了十足的攻擊性，香氣極為濃郁，吸入得多了便會覺得惡心。
“莫聲張，”德順在云汐耳邊耳語，“這香有問題，可能與蘭妃突然的瘋癥也有關系?！?p> 他們只是在這里站了一會兒就會覺得惡心，那若是蘭妃長時間的吸入這樣的香氣，產(chǎn)生這般的躁郁之癥也不是不可能。
但這事在有定論前，確實不宜聲張。
云汐朝著德順點了點頭，便將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邊正在與秦婉柔和袁湘對峙的蘭妃身上了。
這會兒她被兩個嬤嬤壓著，整個人眼眶都泛著紅色，面色看著十分猙獰。
云汐聽到秦婉柔聲音冷淡的說：“孫怡蘭，你清醒點，若你再這副模樣，只怕是要連累你的家人?！?p> “有什么不能好好說的？”袁湘上前一步，溫柔的勸道，“不若請御醫(yī)來給你請個平安脈，然后皇上就來見你了，可好？”
兩人一剛一柔，倒是配合的十分默契。
孫怡蘭似乎是找回了一些理智，喘著氣，靜了一會兒才問：“御醫(yī)來請平安脈了，本宮就可以見皇上了？”
袁湘與秦婉柔對視一眼，兩人雙雙一點頭。
無論如何，總要先哄騙了她給御醫(yī)診脈才是。
孫怡蘭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似乎是剛想同意的時候，視線陡然落在了方才被慶妃擋著的云汐身上。
慶妃不知怎么的，往旁邊稍微移了兩小步，她身后的云汐便暴露在了孫怡蘭的視線里。
孫怡蘭剛剛找回來的理智又突然崩潰，她尖叫一聲，一雙眼瞪得斗大，沖著云汐的方向喊道：“賤人！”
秦婉柔皺眉，剛想出言訓斥，不想那孫怡蘭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突然低喝一聲掙脫了兩個嬤嬤的鉗制，整個人往前一躍，一手抓過一旁地上她用來裁白綾的剪子。
變故來得突然，她舉起剪子朝著云汐的方向就刺了過去。
本來擋在她們中間的慶妃尖叫一聲摔倒在地，孫怡蘭的面前再無阻礙，那剪子筆直得朝著云汐刺來。
說時遲，那時快，袁湘反應極快得自斜后方出手，一用力便拉扯住了孫怡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