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孫怡蘭沒想到,夏麟覺看都未曾看她,只后撤了一步讓開了去。
夏麟覺本就站在云汐身前,這一讓開便使得孫怡蘭直接撲進了坐在那里的云汐懷里。
云汐也是實在意外,尚未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本能的伸手接住了撲過來的孫怡蘭。
但孫怡蘭用的力道大,整個人失去重心摔進了云汐懷里,兩人撞在一起,孫怡蘭的腦袋正好頂在云汐受傷的肩頭,只聽她悶哼一聲,本來已經止血的傷口被撞開,鮮紅的血迅速得染紅了肩頭包扎的白布。
云汐斜倚在那紅木椅子里,懷里還抱著孫怡蘭,傷口的疼痛感讓她抽了抽嘴角。
她有些哀傷的想:皇上您……讓開做什么……
場面再度混亂起來,夏麟覺提起孫怡蘭的衣領便將她甩到了對面的椅子上,一旁的周世然已經圍了上來,手腳利落地松開了云汐肩頭的白布,自一旁拿來尚未來得及收拾好的止血藥,毫不吝嗇得撒了上去。
那白色的藥粉被撒得又多又快,在空氣里揚起了一陣白煙。
夏麟覺因此看到了云汐肩頭的那個傷口,即便聽周世然說了傷口不嚴重,可還是被那模糊得血肉驚了心神,遷怒般的說:“不是說‘沒有大礙’?血流成這樣,如何沒有大礙!”
云汐:“……”
周世然:“……”
眾人:“……”
被他甩到一旁的孫怡蘭肩頭的傷口亦是繃開,她的傷口更深,這會兒血如泉涌,已經是連哭的力氣都沒了,被采凌抱在懷里,唇色發(fā)白,十分艱難得抬頭去看皇帝,氣若游絲的喊了句:“皇上……”
夏麟覺總算是回頭去看了她一眼,看完后皺了皺眉,頗為嫌惡的說:“蘭妃,進宮前宮里的規(guī)矩,嬤嬤都沒有教嗎?”
孫怡蘭氣息一滯,不敢置信得看著夏麟覺,一時無言辯駁。
不過一瞬,夏麟覺已經轉了視線,對著秦婉柔說:“秦貴妃,這后宮就叫你管成這副模樣?”
秦婉柔同樣一滯,只不過她是未想到夏麟覺未曾過問她刺傷蘭妃一事,反倒是質問起了管理后宮的問題。
想來他過來的路上宮人肯定已經將事情經過都稟報了,這會兒他卻避重就輕,顯然對于蘭妃的死活不甚關心。
也對,蘭妃傷了他心愛的女人,就是秦婉柔不刺她這一剪子,只怕夏麟覺也不會輕易放過。
秦婉柔撇撇嘴,臉色好轉了許多,有夏麟覺這樣偏袒的“榜樣”在,原來的愧疚心也減輕了不少,當下朝著夏麟覺福了福身,低聲認錯:“臣妾的錯,請皇上責罰?!?p> 夏麟覺對于她這樣謙遜的態(tài)度有些模棱兩可,想了一會兒才說:“秦貴妃管理后宮不當,罰三個月俸祿,回景仁宮思過一月。蘭妃以下犯上在先,禁足期間不思悔改,恣意妄為,兩次企圖傷害朕身邊的人,著即刻打入冷宮?!?p> 眾人聞言皆是沉默。
孫怡蘭坐在那端的椅子里,也不知是傷口重新崩開疼痛難耐,又或者是對被打入冷宮的消息太過震驚,她在難以置信得瞪了夏麟覺一眼后,昏了過去。
身后有其他的宮人進來抬著昏過去的孫怡蘭離開,她的貼身侍女采凌跟在一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像自己的主子隨時都要歸西了一般。
夏麟覺又掃了德順一眼,德順立刻心領神會得過去扶起云汐就往外頭走。
待德順帶著云汐與周世然離開后,夏麟覺才冷了神色。
他掃了秦婉柔一眼,然后才看向一旁從頭到尾毫無存在感的慶妃。
“唐大人在刑部主事多年,做事向來嚴謹,為人亦是剛正不阿,”他說著停頓了一會兒,眼中帶著一絲探尋意味得看著慶妃,“慶妃可要多與你父親學習?!?p> 慶妃未施粉黛的臉上帶著一絲微笑,臉色雖顯得有些蒼白,倒也不失清秀,恭敬得福了福身,極為端莊的回道:“是,臣妾謹遵皇上教誨。”
秦婉柔一臉茫然得看了看夏麟覺,又瞧了瞧唐慶慶,不怎么明白這兩個人在打什么啞謎?何況這事情從頭到尾好像和慶妃都沒什么關系?
倒是她身邊的袁湘沉思了一會兒,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她們都成了別人局里的一顆棋子。
夏麟覺眼含深意的看了慶妃一會兒,心中覺得甚是無趣。
女人間的小心思,只要不觸到他的底線,他向來不樂意過問。今日也不過是因為云汐遭了池魚之殃,他才出言警告的。
夏麟覺摸了摸拇指上的玉扳指,心思一轉,朝著還顯得懵懂的秦婉柔說:“還不回宮禁足?難道也要朕在你肩上捅個窟窿眼才肯回去?”
秦婉柔聞言,頗為不甘的撇撇嘴,可到底是她做錯在先,夏麟覺如此明顯的偏袒,她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當即行了一禮,拉著袁湘就一起走了。
正殿里便只有夏麟覺與慶妃了。
夏麟覺又掃了一眼整個大殿,轉身便走,臨走到殿門口時,他卻突然頓住了腳步。
慶妃已經屈膝行禮,“皇上”二字已喊出口,卻聽夏麟覺再度開口:“朕不甚喜愛熏香,以后慶妃宮里頭便不要點香了。這樣,朕或許還能偶爾想起慶妃的景安宮?!?p> 言畢,夏麟覺不再看慶妃的臉色,徑自走了出去。
他身后景安宮的正殿里,慶妃的手緊握成拳,只看著晟明帝離開的背影,再無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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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妃入宮不到半年便被打入冷宮一事再度嚇倒了那些膽小的妃子們,好幾個本就病著的居然是又病了一回,整個太醫(yī)院因此又是兵荒馬亂得才挨到了年底。
而這期間,晟明帝竟是一名妃子都沒有讓侍寢,終日里只住在他的景政宮里頭,偶爾離開,也不過是去秦貴妃或是袁貴妃的宮里頭吃個晚膳。
有幾個膽子大的宮妃偷摸的想給家里人遞了消息,意思讓家里人在朝堂上給晟明帝施壓,好逼迫他入后宮。
但這些消息還未遞到她們家人手里,一模一樣的內容就已經被謄抄了一份呈到晟明帝的面前。
晟明帝偶爾會看看,看得多了便會冷笑,笑完了便讓德順將這些內容一律送去秦婉柔那里。
秦貴妃近來很是憂傷,她似乎是被夏麟覺利用了,成了宮里絕對的“惡人”——但凡有宮妃想給家里遞些不妥當的消息的,她都給找來自己的景仁宮里板子伺候一頓。
她還聽不得那些嬌貴的女孩子們因為挨板子而喊出口的呻吟聲,咿咿呀呀的,成何體統(tǒng)。所以她會讓宮人給她們嘴里堵上塊帕子,一直到打完板子送回她們各自的宮里了才許取出來。
有過幾次這樣的事情,后宮眾人對秦婉柔的恐懼進一步加深,可謂是聞風喪膽。
到了云慶十年的開春,夏麟覺再度選了十來位妃子入宮。
朝中有人提出異議,質疑夏麟覺為何不肯立后,不想那人被皇帝斜了一眼,然后便不敢再出聲了。
如今的晟明帝啊,坐在那高臺龍椅之上,越發(fā)得心思難測。
日子便也就這樣平穩(wěn)的過到了云慶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