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李姨
李??戳艘谎厶炜?,太陽都快下班了,可得抓點緊了。
原本只是打算睡個短短的午覺,沒想到李萌那個搗蛋鬼,竟然偷偷摸摸把自己的鬧鐘改了,差點誤了大事。
李常先去最近的菜市場買了一只活雞,揣著一把小刀,走在平日里的早餐一條街上,走到李阿婆的包子鋪的時候,李常停下了腳步,包子鋪的門已經(jīng)關閉了,下午沒什么生意,這個點李阿婆已經(jīng)回家去了。
李常看了一眼緊閉大門的包子鋪,轉身走進一旁的小巷子,李阿婆的包子鋪位于這條早餐街的街角,一旁是一條死胡同,是個陰濕的小巷子。
平日里,住在附近的居民習慣把家里淘汰下的大件擺放在這里,碰上有需要的人,就可以直接拉走,也算是一種廢物利用吧。
有好心人為了防止落雨的時候把這些大件淋濕,還特地在巷子里立了個黑色的大敞篷,這也導致小巷子里一年四季常年照射不進太陽,陰暗潮濕,這個時點,明明天還沒黑,小巷子的深處的亮度可見度已經(jīng)很低了。
李常小心的走了進去,越過一件廢棄的沙發(fā),盡量不碰到巷子里廢棄的家具大件,來到巷子深處,在巷子深處的墻壁上布滿了小孩惡作劇的涂鴉,其中有一團黑影,好像一個背對的人,看著這個黑影,李常咽了咽口水,說道:“李姨,我來看你了?!?p> 隨著李常的聲音,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黑影仿佛能聽到李常的聲音,竟緩緩的轉過身子,當黑影完全轉過來的時候,一張恐怖的面容映入李常的眼前。
李常眼皮跳了跳,即便看了這么多次,但是每次看到“李姨”的臉,李常還是會感覺到心里發(fā)顫。
“李姨”那張慘白的臉上布滿了一道道血痕,臉上全是傷口,最讓人心悸的是,一只長長的玻璃塊的插進了“李姨”的右眼。
“李姨”看著面前的李常,不言不語,沒有任何動作。
李常注意到“李姨”的視線,下意識的躲開,低著頭,讓自己的不對視那張恐怖的臉。
“李姨,我今天去菜市場里買了一只雞,我知道你喜歡這個?!辈恢朗鞘裁丛颍畛膩頉]聽到“李姨”說話,因為沒有比較,也不知道只是“李姨”不會說話,還是所有的噓都不會說話。
李常也不等“李姨”回答,從懷中掏出那把小刀,比劃了下,對準公雞的腦袋,手中的公雞似乎也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開始拼命的掙扎。
李常連忙先用左手將公雞的腦袋壓在地上,然后用自己的左膝蓋壓了公雞的身子,右手上的小刀順勢捅進公雞的脖子,公雞“咕咕”的叫喚了兩聲,一對雞翅膀不住的拍打著地面,鮮血源源不斷的從雞脖子流出。
看著公雞掙扎的力度變得越來越微弱,李常慢慢放開公雞,后退一步,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
當李常后退的時候,“李姨”向公雞走了過來,仿佛被瀕死的公雞吸引了,“李姨”蹲了下去盯著公雞,一直到公雞不再動彈了,“李姨”才站了起來。
李常可以感覺到“李姨”的歡喜,雖然從“李姨”那滿是傷口的臉上看不出來什么明顯的表情,但是還是看到“李姨”的微揚的嘴角。
果然,在噓面前進行活祭生靈,對噓來說是一種滿足,之前,李常有嘗試過帶其他的東西給“李姨”,例如香、紙錢這類的東西,可是都沒有作用。
但是經(jīng)過多次的嘗試,到目前為止,李常發(fā)現(xiàn)只有在活祭生靈的時候,“李姨”才會有所反應,其他無論是燒香、燒紙錢還是燒紙人,“李姨”都只是隱藏在墻壁上,沒有半點反應,只有當李常帶了生禽進來的時候,“李姨”才會轉過身體走出來。
李常得出一個恐怖的事實,也許,對于“噓”來說,只有殺戮才能讓它們感覺到滿足,才能讓他們喜悅。
它們天生就喜悅殺!戮!
甚至李??梢钥吹?,在公雞完全沒有了生機的時候,有一縷黑色的絲狀物從它的身體里漂浮了出來,被“李姨”迫不及待的吞了進去,這中黑色的絲狀物,是李??吹健袄钜獭蔽ㄒ怀缘臇|西,也許殺戮對它們來說,不僅僅只是滿足,還是“食物”,它們以此為生!
李常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的猜測是真的,那么,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們是多么的悲哀,知道真相的人們會多恐懼。
在食物鏈上,他們天生就是被獵食的對象,是噓的一種食物。
在李常原本的世界,人類已經(jīng)屹立在萬種生靈之巔太久了,其他的生物對于人類來說已經(jīng)可以簡單的區(qū)分為兩類了,可以吃與暫時不能吃,而在這個世界里,人類竟然還有天敵!
說起來,“李姨”并不是李常的親阿姨,他們只是剛好同姓罷了,雙方?jīng)]有任何血緣關系。
“李姨”是包子鋪李阿婆的女兒,生前的年紀大概四十左右,結了婚,生了一個兒子。
有一天,一家三口開車出去游玩的時候,在經(jīng)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被大貨車追尾,一家三口當場喪命,那個喝醉酒的貨車師傅卻只是受了輕傷,因為酒駕被法院判有期徒刑十年,現(xiàn)在還在牢里進行教育改造。
李阿婆老伴走的早,從那天起,李阿婆家里就剩下李阿婆一個孤寡老人了。
還記得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李記包子鋪是李姨在經(jīng)營,李常在李記買包子時碰到的都是李姨。
李阿婆早年亡夫,在女兒一家走后,家里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的親人,還好家里還算富足,李阿婆后半輩子不愁吃喝,可是,也許是為了懷念女兒,又或許是為了打發(fā)余下的時光,李阿婆還是決定將將之前已經(jīng)移交給女兒的包子鋪繼續(xù)開下去。
之后再看到“李姨”的時候,是在那年的祭拜先人的季節(jié)。
那天放學后,李常走在回家的路上,在經(jīng)過一個十字路口,看到李阿婆站在十字路口,呆呆的看著馬路,身邊站著一個女人。
后來,李常才知道那條十字路就是李姨一家三口出車禍的那條十字路口。
因為李常每天早上都在李記包子鋪里買包子,對李姨很熟悉,即便是通過大概的身影,李常也認出這個女人就是李姨,那個時候,李常還不知道李姨家出車禍的事情,還奇怪李記包子鋪為什么有段時間連續(xù)幾天都不開張。
大家都是街坊鄰居,也很熟悉,李常心想正好看到了,就準備過去打聲招呼,遠遠的看到“李姨”和李阿婆面對面的站著。
李阿婆嘴巴一張一合,在說些什么,距離太遠了,李常一句話都沒有聽到。
李姨似乎想摸摸自己母親的臉,李常看到背對著自己的李姨抬起了手,輕輕撫向李阿婆的臉頰。
下一秒,李常瞳孔一縮,腳步一頓。
”發(fā)生了什么事?“李常擦了擦眼睛,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剛剛李姨的手從李阿婆的腦袋中“穿”了過去。
李常背緊了背包,左右看了看,調整下方向,穿過一邊的小道,繞過站在十字路口的兩人,跑到另一頭,靠近一看,心跳緩了一個節(jié)拍,整個人幾乎就要背過氣去。
之前因為背對著的原因,沒能看清楚“李姨”的正臉,這下?lián)Q了個方向,看得一清二楚,只見“李姨”臉上全是坑坑洼洼,血淋淋的傷口,滿臉都是玻璃碎渣,更讓人驚懼的是,一塊長長玻璃扎進了“李姨”的眼睛。
李常小心的觀察著這個疑似李姨的存在,它身上穿的衣服正是平日里李姨她最喜歡穿的休閑衣,身高體態(tài)也跟“李姨”極為相近,雖然臉上傷口交錯,但是仔細看,還是依稀可以辨認出,它就是李姨。
“李姨”的注意力全在李阿婆身上,沒有理會李常。
李常不敢再多看“李姨”,又看向背對著自己的李阿婆,李阿婆手中提了個塑料袋子,塑料袋子里面裝滿著紙錢、紙人,還有一些香燭元寶,李常心中隱隱有所猜測,又不敢確定。
“是小常啊,學校放學了???”似乎察覺到有人注視自己,李阿婆轉過身體,看得李常,李阿婆收拾了下心情,笑道。
“是的啊,學校剛剛下的課,阿婆,你在這干什么呀?”李常瞄了一眼“李姨”,小聲的問道。
“哦,你李姨走了,今天是她的頭七,我也不知道你李姨在下面過的好不好?!?p> “小常你不知道你李姨從小就膽子小,讀書的時候經(jīng)常被同學欺負,每次放學回來就抱著我哭,哎,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下面會不會被欺負?!?p> “我給她多燒點紙錢,嗯,多燒點,這樣她在被欺負的時候,給些錢,就不會被欺負了?!崩畎⑵趴戳丝瘩R路,雙眼發(fā)愣,想起自己女兒小時候的時候,念叨道。
“阿婆節(jié)哀?!辈?,它不在下面,它就在阿婆你眼前啊,李常內心有種要瘋狂怒喊的沖動。
聽到李阿婆的話,一旁的“李姨”有了動作,“李姨”對著李阿婆的方向跪了下去,頭輕輕的觸碰地面,雙肩不斷的上下聳動,“它”是在哭泣么?所有這一切都是無聲的,李常有一種自己進入一部無聲電影的錯覺。
“那,李阿婆,我先回家了?!崩畛8械窖劬τ悬c澀,有種要流淚的感覺,忽然想到,也不知道在原來的世界,認識自己的那些人知道了自己的死訊,會不會也有人會為自己的離開而感到悲傷,會有人懷念自己嗎?會么?
“好孩子,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不要讓父母等急了?!崩畎⑵艣_著李常和善的笑了笑,擺了擺手,又看向馬路,不知李阿婆又想到了什么。
跟李阿婆告別后,李常并沒有馬上回家,而是跑遠了些,躲在臨街一家服裝店的后面,偷偷觀察著十字路口。
李阿婆從袋子里拿出那些紙錢、紙人、元寶蠟燭擺放在街角處燒了起來,看著燃燒的火焰,李阿婆對著馬路似乎又說了些什么,風中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離得太遠了,也聽不大清楚,李常想,也許李阿婆是在跟女兒說之前來不及說的話。
燒完后,李阿婆也沒有再做什么動作,一個人呆呆的蹲坐在街角,看著馬路發(fā)著呆,就這么靜靜的、靜靜的看著。
直到天邊夕陽落下的時候,李阿婆才緩緩的站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慢慢的走開了,夕陽下,一人一背影越行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