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開國皇帝第四子是一個戰(zhàn)爭奇才,這是早有公論的。當(dāng)然,有人覺得明史都是美化過的,他實際上就是一個殘忍的戰(zhàn)爭狂人……但不管真相如何,他在軍事上的才能與專注是其他皇子都沒有的?,F(xiàn)下,面對著朝北面逃去的塔塔爾,他想到的并不是軍功,而是這場北伐戰(zhàn)爭的最終結(jié)果。
這三萬鐵騎,能夠悄無聲息潛到這里,必定是北元最精銳的部隊之一,若任其離去,就是放虎歸山,也十分有損大明的尊嚴(yán),所以追擊是必然的,此刻四爺手邊有八千人,他們并沒有參加早前的戰(zhàn)斗,只要稍作準(zhǔn)備,帶上干糧食水,就可出發(fā)。兵貴神速,這是最好的選擇。
四爺聽霜聽南發(fā)問,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笑笑,便向帳中藍玉走去。
因著大雨和密林的關(guān)系,雖然是白天,帳中依然昏暗,軍醫(yī)們點了三四盞油燈,藍玉正靠在床上邊喝熱湯,邊聽剛才的戰(zhàn)況匯報。
只見他面色鐵青,喝一口湯,停半晌,才接著喝第二口。眼睛里的光芒閃爍不定,充滿了忿恨與怨毒。
明軍被元軍偷襲,作為主帥的他還中了蠱毒,雖說己方以不到一千人的代價重創(chuàng)對方,但整個過程自己都人事不知。最關(guān)鍵,救他的還是一個他過去最看不上的丫頭!這簡直奇恥大辱!但凡能動,他早就跨上戰(zhàn)馬追將出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正懊惱間,看到四爺進來,藍玉忙想起身,帳中則拜倒一片。四爺忙一把按住他,又讓眾人起身,問了些身體如何,怎么調(diào)養(yǎng)的話,隨即叫了自己親兵進來,讓快馬加鞭往驛站送信,著燕王府速往軍中送調(diào)養(yǎng)的藥材。
藍玉見四爺毫無驕矜之色,關(guān)懷也非常真誠,心下這才舒服了幾分。四爺也是十分懂得察言觀色之人,見他面色稍霽,便說了自己想要率軍追擊的打算。
藍玉熟諳軍事,略一思忖,已知對方所言非虛,唐、郭二位副將都帶著傷,況且整頓軍隊也需要一些時間。幾方權(quán)衡這實是最好的安排。若是自己,也會這么做。唯一的問題,便是對方這金枝玉葉的身份。所以他也沒有馬上答應(yīng)。
四爺知藍玉在顧慮什么,當(dāng)下只得道:“放心,我會沿路做下標(biāo)記,大將軍整頓完畢,可派人速速來援。你知我并不是那冒進之人,我也知窮寇莫追的道理。所以我會先以逼迫戰(zhàn)術(shù)消耗他們,若事不可為,我會等援軍到了,再動手?!?p> 聽他這樣說了,藍玉終于點頭。四爺也不多說,就在這帳中下令,自己也順便辭了出來,去做準(zhǔn)備。
若說全軍此刻誰最安心,自然是霜聽南,她比誰都能肯定四爺必定無恙。所以當(dāng)下只是神態(tài)輕松地亦步亦趨,跟在四爺后面,順便也讓人幫自已打包行李。四爺見她這個樣子,眉毛一挑:“總不至于你要跟我去?”霜聽南聳聳肩:“有何不可?”
“大將軍的身體……”
“已無礙了,拔出蠱毒,剩下的就交給軍醫(yī)調(diào)理了?!?p> “莫要胡鬧,追擊元軍不是開玩笑的事,你區(qū)區(qū)女子……”
“我這女子卻比您軍中多數(shù)將士身手都好,請四爺明察!”說完微微一禮,依然笑顏如花,卻也滿臉堅決。
四爺此刻心中忽然生出種異樣來,自被封燕王,即便自家王妃與自己說話都是客氣恭敬的,其余朝中諸人,甚至太子也都是禮待有佳,不知不覺,自己與旁人相處的氣氛,已變得拘謹呆板,偏這江湖女子,雖然也彬彬有禮,但他卻能感受到她從未當(dāng)自己是金枝玉葉。曾經(jīng)有好幾次,挺她說什么,男人與女人沒有什么不同的話,實在可笑??善质翘幪幇渭?,把旁的男人都比下去,實在是個奇怪的女子……早前的戰(zhàn)斗她好似并不太關(guān)心,但此刻無論如何要隨自己同去,難道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危?這么一想,心下便生出他自己都沒覺察的高興。遂也不多言,嘆口氣,扭頭就走,邊走邊對一直跟隨在側(cè)做軍士打扮的馬和道:“把那匹‘踏雪’給霜姑娘吧。我就要黑云。”馬和忙應(yīng)聲,又似笑非笑地看了霜聽南一眼。
霜聽南并不知道四爺在外征戰(zhàn),必乘踏雪的規(guī)矩,她正想著自己的心事,一時也沒有體會到馬和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她若知道四爺?shù)男睦砘顒?,只怕是要苦笑三聲:您想多了,真的!此刻她心中惦記的都是得冷教那氣息消失的神秘高手。此時不追,更待何時?
不過半個時辰,四爺手下八千人便集結(jié)完畢。除了明軍之外,先鋒中有將近五百人都是江湖上各門各派的好手,這樣一支隊伍的戰(zhàn)力,要遠遠超過尋常的八千軍士了。
四爺并不多說什么,只是高坐馬上,回身望向眾人,接著舉起右手高呼一聲:“為了大明!”
雨水繼續(xù)漫天漫地澆下來,卻讓眾人心中火焰更加炙熱“為了大明!”不止是八千人的吶喊,即便是山坡中那些還在休整的兵士,也高舉右手共同發(fā)聲!
……
果不其然,大河上游山中,真有一條密道,乃是通過一條山腹中的暗河,可以快速穿越這大片丘陵,只是元軍逃走時,帶走了所有渡河船只,并試圖對入口進行掩飾。但這一切又如何能夠難倒久在江湖一眾潛蹤匿跡的高手?發(fā)現(xiàn)暗道后,金沙幫眾便先指揮軍士們伐木做舟,到了第二天晌午,就穿出了山腹。
誰知沒走多遠,便赫然見到前方大河上竟然是一個被炸崩了缺口的巨大堰塞湖。至此,蒙人的陰謀徹底敗露,原來他們就是利用此地地形,早早修筑堤壩并蓄水,等到天降暴雨,借雷聲掩飾,炸缺壩口,人為制造洪水。
觀這大壩規(guī)模,非四五個月不能完工,四爺看得又疑又氣:怎會有如此多人在此大興土木,朝廷竟然毫不察覺?此事看來是蓄謀已久,但這些人又怎會知道大明此時一定發(fā)兵?就算發(fā)兵,又怎能肯定一定走這條路?不用說皇帝身邊定是有細作,且是非常貼身之人。想到此處,他不禁出了一背脊的冷汗。
如此心事重重又走了半日,憑借著霜聽南那好似軍事衛(wèi)星一般的精神能力,他們終于掌握了元軍的行蹤。
于是,接下來的三天,四爺便領(lǐng)著一眾將士對那逃竄的元軍展開貓捉耗子的游戲。只要對方休息,便輪流小股騷擾,若對方轉(zhuǎn)回來想要決戰(zhàn),便分批遁入山中。就這般來來回回,氣的塔塔爾吹胡子瞪眼,又平白折損了近千人。
這也不能怪塔塔爾,草原騎兵在這下雨天于丘陵作戰(zhàn),實在是討不了什么便宜。于是他干脆不再理會身后明軍,知他們也不敢強攻,所幸便頭也不回地奔逃,第五天上終于到達了天風(fēng)峽。
這里是一處天然地縫一般的存在,是在一次大地震后形成的裂谷。兩邊壁立千仞,直上直下,飛鳥難渡。人還好說,但若帶上馬,往谷中通過就變成這一片的唯一通路。站在谷口之外,目光難以及遠,里面密密的植物將谷底的一切遮蓋了起來。
得冷教神秘人此刻就像一個漂浮的幽靈般跟在塔塔爾身后,見到峽谷入口的一刻,兩人都齊齊松了一口氣。只聽那神秘人幽幽道:“我們便在此處,將他們都埋葬了吧!”
塔塔爾不說話,雙眼之中,就像是有兩簇鬼火在燃燒一樣,滿面的塵土,焦黑的須發(fā),破爛的鎧甲……他可以說已經(jīng)狼狽至極,但這一切都不能阻止他熊熊燃燒的斗志,這就是仇恨的力量,這幫南蠻以為他沒有后手那真是大錯特錯!
當(dāng)四爺帶著明軍追擊到峽谷前時,看著那狹窄谷口易守難攻的架勢,知道元軍定然藏匿其中,想在此處與自己決戰(zhàn),既然如此,他便偏不如他們的意,當(dāng)即下令全軍休整,就在距離深谷三里處安營。
霜聽南較四爺落后些腳程,到達后,獨自站在谷前,將那精神力中的暗之力向峽谷鋪撒出去。
因著得冷教妖人的緣故,她也怕自己精神力若太過強勢會引起對方的警覺。
這暗之力與尋常精神力,多有不同。自己雖還不能完全掌握它的全部功用,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暗之精神力有著極強的穿越時空,甚至短暫躲藏在空間裂縫中的能力。它是真正的“間諜”。只不過自己得到它時日尚短,還不可太隨心所欲,但是方圓一二里是沒有問題的。
此刻在她的識海中,能夠看到那些蒙人就在山谷深處休整,那里甚至有一些房舍帳篷之類,看來是早就經(jīng)營好的一處據(jù)點。而這些房舍的分布非常零散,并沒有什么規(guī)律可言。霜聽南懷疑那可能是依從某種陣法進行的布置。
再往前去,在山谷的最深處,有一片滿布水潭的區(qū)域,水潭之后是一個深洞,洞口隱隱有黑氣浮動,竟將霜聽南的精神力擋在外面。如無意外,那妖人定然就在洞中!
霜聽南見黑氣厲害,只得先退出來又在谷中其他地方梭巡了一番,忽然心有所感,再仔細一探,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忽然旁邊一人問道:“聽南在笑什么?可是已經(jīng)想到了必勝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