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快逃,他們要追來了!”
黑夜里寂靜無聲,兩人凌亂的腳步聲顯得有些突兀,林中的鳥已棲息,也被這動靜嚇得驚飛,一大片烏黑厚重的云層遮住了那涼月,透著幾點稀疏的繁星。
“蘭香,我不能丟下你!”
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是無懼的,季愔她并不怕面對死亡,但她現(xiàn)在是季家三十六口人的希望。她要活下去,她要帶著這些死去的人對她的希望活下去,為他們昭雪平反。
“季家余孽就在前面,殺了她,拿上人頭回去領(lǐng)賞。哈哈哈哈,兄弟們,沖呀!”
就在此時,一道陌生的聲音自不遠處響起,他的聲音渾厚言語惡毒。
季愔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感覺肺都要炸了,喘著粗氣。
她們已經(jīng)逃進這密林里已經(jīng)快一個時辰了,這腿已經(jīng)不是她們的一樣,只是在憑本能在跑,她的侍女蘭香也是一樣,好不到哪去。
季愔從心里情緒釋放出一絲悲哀,她想她今晚大概活不下去了。
屈辱……不甘……悲痛……從心涌到眼角,堆積成如水的小山,瞬間崩塌,從精致的臉頰奔涌而下,她胡亂地擦了擦,繼續(xù)往前跑。
忽然季愔停下了腳步,看向前面騎在馬背上的幾個人,前有伏兵后有追兵,這是,天要亡她?。?p> “你是季愔?”中間的那個人問道,因為是沒有光線,所以季愔看不清那人的模樣,聽聲音像是一個女聲。
“我是。”季愔害怕地抓住袖口,但面上還是保持鎮(zhèn)定。
“你們?nèi)グ押竺娴奈舶吞幚硪幌??!迸暯o了旁邊的幾個人一個手勢,那些人紛紛下馬,整齊劃一地往季愔逃過來的方向疾行而去,只剩一道殘影。
“不要怕,我與季太傅有一面之緣,聽聞季家出事,特意趕過來的。只可惜晚了一步?!蹦侨死涞胤较埋R,席地而坐,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說道,“過來坐,還有好一會兒。”
此時天上厚重的云層被風(fēng)吹散,皎皎月光溫和地撒在地上,季愔借著月色看清了那席地而坐的人長相。
烏黑如緞的秀發(fā)挽成一個利落的發(fā)髻,眉如遠山,嘴上是帶著善意的笑。身上穿著黑色的勁衣,衣服袖口用金線描摹著,平淡無奇的衣服上,在右肩處有一朵紅白相間的花,她的姿色并不是那般的傾國傾城,但也讓人很舒服。
她想,她知道了這人是誰。
“謝謝封將軍肚救命之恩?!奔緪肿谶@個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女閻羅旁邊,悸動的心忽然安心下來,若是要問她,恨不恨封借雪。
她想,她不應(yīng)該恨她的,畢竟只是那位高權(quán)重的人一句話罷了。
“小姑娘,挺聰明的。”封借雪從懷里掏出一包糕點,塞在她手里,“餓了吧,吃點東西,填填肚子,等天亮了,帶你去吃更好吃的?!?p> “謝謝?!奔緪执蜷_牛皮紙,與侍女一起分食,十分不好意思的問了一下旁邊封借雪。
小心翼翼地問道,“封將軍,你要不要也吃一點。”
“好。”封借雪十分給面子的也捏起一塊桂花糕放進嘴里。
桂花糕是幾個嬌小可愛的玉兔,保存得非常完好,季愔輕輕地咬上一口,入口即化,帶著絲絲熟悉的甜意,像極外祖母前幾日給她做的桂花糕,想到外祖母,希望他們沒有被她她牽連才好。
季愔對封借雪心存感激,若不是她,她一定活不到明日。
封借雪和季愔才坐了一會兒,那幾個去處理尾巴的人就回來了,帶頭的那人頷首作揖,“稟告將軍,對面三十五人,全數(shù)處理完畢?!?p> “好,你們先回去吧,雪竹留下?!狈饨柩┱酒饋砼牧伺纳砩系幕覊m,也把地上還坐著的季愔拉起來,“季愔,我救你并不是白白相救,我要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p> “好的,封將軍請說?!奔緪中牡?,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我要你三年之內(nèi),穩(wěn)定大齊政事,與大宋再次簽訂百年盟約。”封借雪略帶犀利的目光盯著季愔。
季愔忽然一笑,這個也是父親的遺志,只是現(xiàn)在有了時間限制而已,四國簽訂百年盟約互相牽制,只剩三年的時間,大齊沒有封借雪這樣的人那么能耐,只手伸到四國之內(nèi)進行干預(yù)與牽制,果然不愧一代女英豪。
她季愔六歲成詩,七歲做賦,與師兄姜岑被稱為禹都雙絕。只可惜姜岑自他母妃風(fēng)貴妃死后便郁郁寡歡,甚至自暴自棄成為了斷袖,成為禹都的笑談。
“你怎么知道我可以勝任?”季愔開口問道。
“我相信,禹都雙絕之一,不會讓我失望?!狈饨柩┫难壑兴坪鯉е∷榈男枪?,那是鼓勵。
季愔輕輕地嘆了口氣,這個封借雪,不愧是,一人之力,抵四國之力而有余?!皹s幸之至?!?p> 季愔伸出右手,封借雪明白她的意思,也伸出右手“啪”的一聲,兩個手掌相對,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季愔手掌微微發(fā)麻,告訴她,她并不是在做夢,她的命,她全家三十六口的命,她要一條一條地討回來。
自那日以后,封借雪派人制造了她被追兵弄死的消息,一路把她護送到了青州,把她安排到了一個要回禹都的商隊里,并把自己的將士尹雪竹留給她保護她,才孤身一人回大宋去了。
果然這封借雪真的很仗義,不過是因為她父親在游歷時,教封借雪幾天,在這樣大宋與大齊這樣緊張的關(guān)系里,她還能帶著人過來救她這個故人之女于水火之中。
“公子,雪竹哥哥吃飯了。”蘭香脆脆地聲音喊道。
“嗯。”季愔接過蘭香遞過來的碗,里面只有幾根青菜和一點肉末,季愔沒說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嫌棄不嫌棄的事了,她低頭吃飯。
“再有兩天就能回到禹都了?!碧m香托著腮幫子看向那邊在忙活的商隊,眼里似乎有水光,她胡亂地擦了擦,臉上又帶上笑意。
“是啊。”季愔現(xiàn)在穿著一身淺藍色錦衣,頭發(fā)也用同色的淺藍色發(fā)帶扎著,露出白皙精致的眉眼,眼睛一瞧就知道是一個漂亮精致的公子哥。
季愔望著那遠處恢弘蜿蜒的群山,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她目光有些眷戀,她看見了最高的那座,那座山叫禹都,大齊的都城原本不叫禹都,而是叫玉都,之后因為有人謠傳禹都山是真龍幻化的眼睛,所以大齊把都城改成禹都。
季愔小時候,最喜歡和父親,師兄姜岑一起去爬禹都山。
如今,父親不在了,師兄也成了這樣,她心中若有洪水猛獸要破心而出。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十分地不甘心。
若不是這次去外祖母那,外祖母想留她多看幾日,她一住就是一年。如果父親沒有把她留下,她也逃不過這一劫。
她的師兄,曾經(jīng)的天子驕子。她絕對不會相信他會變成斷袖,這其中一定有什么隱情,只有等見了那人才能知道。
微微帶著涼意的清風(fēng)刮在她臉上,季愔眼中恢復(fù)清明和果決。只有把權(quán)力盡握手中,才能掌控一切。
禹都,我季愔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