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日禹都的天氣不怎么好,春雨還是緊趕慢趕地淅淅瀝瀝地來了,窗外的芭蕉樹和梨花樹都被打濕,雨水從樹梢滴落下來,滋潤了地上剛冒出來的一指春草,空氣里泛著股泥土的氣息。
季愔睜開眼睛,看見頭頂青色的床幔,還有些晃神,她剛掀開薄被,蘭香就端著洗臉的水進來。
蘭香把銅盆放在架子上,笑瞇瞇地說道,“小姐,你看,我與你真是心有靈犀,我剛進來你就起來了。”
“油嘴滑舌?!奔緪謩偲鸫?,神色還有些迷離,聽她這樣一說就被逗樂了,接過蘭香遞過來的柳枝沾了點細鹽開始洗漱。
季愔洗漱完之后,蘭香便端了早餐上來,是碗雞絲皮蛋粥,還有兩碟可口的小菜和一碟她最愛吃的玉兔桂花糕。
季愔心里一暖,知道這玉兔桂花糕肯定是蘭香做的。
馬婆婆就是當粗使婆婆用的,伺候季愔這種事,季愔還是比較放心跟著她一起同生共死過的蘭香。
在她看來,蘭香跟她已經如親姐妹一般親近,等蘭香有了喜歡的人,她大概已經平步青云了,她就風風光光地把蘭香送出去嫁了。
“小姐,你知道嗎,杜將軍府現(xiàn)在可謂是人仰馬翻,他們無惡不作的小公子杜遠司前幾日在自家花船被活活燒死了,你說解不解氣。”蘭香眉飛鳳舞地說著,一張俏臉高興得通紅。
“嗯,解氣,活該?!奔緪值坏囟似鸩璞攘艘豢?,她還是不要和小姑娘說人是她殺的吧,不然蘭香得嚇得暈過去。
季愔喝完茶看見雨勢漸小,便吩咐蘭香去拿一把油紙傘給她,“去拿一把傘給我,我一會兒出門。”
“好的,小姐稍等?!?p> 蘭香“噔噔噔”地跑出季愔的閨房,幸好前幾天買了幾把油紙傘,今日正好派上用場。
蘭香不一會兒就回來了,她手里拿著白色的油紙傘,打開一看,是一副墨竹圖,蘭香果然懂她。
蘭香眉眼彎彎地朝季愔招招手,“小姐,走吧?!?p> “先等等?!奔緪炙坪跏窍肫鹆耸裁?,從桌上站起來。
季愔走到自己的梳妝臺,從妝奩里拿出一支雕花玉簪,上面的桃花雕得栩栩如生。
蘭香不解地站在門邊等季愔,少女不過豆蔻,比她小兩歲,但容貌也是清麗脫俗的可人模樣,臉上有些圓潤的稚氣,但水靈靈的眼睛充滿靈氣。
少女好奇地看著自家小姐手里拿著那只玉簪花,她有個大膽的想法……
季愔走到蘭香面前,把玉簪花插在蘭香的發(fā)髻上。
蘭香眨了眨眼睛,“小姐?”
“春天到了,這朵玉簪花戴在我家蘭香上正好。”季愔笑著刮了刮蘭香的鼻子。
“謝謝小姐賞賜?!碧m香剛剛已經猜到了季愔拿這朵玉簪花,估計是送給她的,拿起已經開的傘,笑著說道,“走吧?!?p> “嗯?!奔緪謶艘宦?。
主仆二人緩緩地走出自己的宅子,今日是一年一度的朝夕樓春宴。會有很多達官顯貴前來觀看,禹都寒門學子也很多。
所以他們想在禹都站穩(wěn)腳跟,在春宴上拿個名頭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而且,很多官員也會悄悄地在暗處觀察優(yōu)秀之人,到時候會私下收做自己的門生。
因為下雨,季愔讓馬婆婆去租了個不起眼的小馬車,季愔被蘭香扶進馬車。
他們到朝夕樓時,洛惜親自打傘出來接。
季愔跟著洛惜進朝夕樓時,還不算晚,春宴還未開始,只是因為洛惜的原因,所有在樓里的人,都會不約而同的打量起季愔。
季愔安安靜靜非常有涵養(yǎng)地坐在角落里喝茶,任由那些人的目光在她身上肆意妄為地打量。
有幾個寒門學子穿著灰色的長衫,過來和她打招呼,她也一一禮貌地回應。
“公子有禮了,在下……”
“公子在哪上學呀……”
“不在公子今日報考哪項技考?”
姜岑今日是和太子姜煜一起來的,如果知道太子也要來,他就不來了,實屬無趣,這春宴有什么好看頭,他和師妹一起,能拿好幾百個一甲。
這春宴越來越假了,以前是給朝廷挑選人才的暗宴,現(xiàn)在發(fā)展成了各個勢力的比斗,烏煙瘴氣。
姜珮也沒來,沒有那個小滑頭在,更加無趣。
前幾日,姜珮玩蛐蛐被父皇逮到,罰了半個月不許出宮,太可惜了。
姜岑半瞇著眼睛,慵懶地倚在美人靠上,一個頭戴珠花穿著粉色薄紗裙的侍女正低著頭,跪在地上輕輕地給他捶腿。
另外一個長得眉目清秀細琢精雕如玉般的小倌站著給姜岑捏著肩膀。
姜煜淡然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細細品茶。
他今日沒有穿朝服,穿的一件月白色的銀紋錦衣,頭上僅用一條藏藍色的發(fā)帶束著。他與姜岑長得三分像亦是俊朗非凡如玉如琢,但眉眼間比姜岑更加剛毅。
姜岑的侍衛(wèi)平陽輕輕地推門而入,走到姜岑邊上,附耳給姜岑說了句悄悄話,姜岑眼睛緩緩睜開,手抬起來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姜岑的第一句話是:“好了,退下吧?!?p> 侍女和小倌立刻恭敬地推到墻角,紋絲不動。
姜岑的第二句話是:“皇兄,有點悶,我出去透透氣?!?p> 姜煜“嗯”了一聲。
姜岑便帶著平陽走出了夏雨閣。
姜岑從三樓包廂走到一樓時,所有人紛紛驚慌避讓,唯恐姜岑這個有斷袖之癖的二皇子看上自己。
姜岑面帶微笑地朝著季愔的位置上走去,他在季愔的桌前站定。
今日季愔穿得比較隨波逐流,也是一身青色的錦衣,外面罩著見軟煙羅做的紗衣,襯得她如玉如竹,墨發(fā)也用青色的金線錦帶束著,額前落下幾根俏皮的碎發(fā),朱唇因為被茶水滋潤,像是少女抹了口脂般殷紅。
季愔對上他的目光,心情是真的十分復雜。
她似乎并不想理會姜岑,扭頭和站在一旁的蘭香說話。
指了指斜對面坐著的一紅衣公子,“蘭香,你看看,那個公子的紅衣怪好看的,今日要是能早些回去,我們就找巧繡樓里的繡娘做兩套,你一套我一套,做個姐妹裝一起穿。”
緩緩道,“林弟,好久不見,吾十分想念你?!?p> 季愔……
果然,旁邊的人看她的眼神開始不對了……
這姜岑的神來之筆……
她又想打這個作妖的師兄了……
她好好的清白,就被師兄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辱。
季愔朝著姜岑翻了個白眼,以示“尊敬”,“誰是你的林弟,哪來哪涼快地待著?!?p> 姜岑也不惱,回了一句,“誰應說誰。”心道,翻個白眼也怪可愛的。
季愔一噎,果然從小到大就沒在嘴上贏過姜岑。
季愔抿著嘴,不愿再與姜岑說話,說不過你,我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