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由天堂而身入地獄,更是一種堪稱慘無人道的極度摧殘。
自打喬哲出生以來,他就是個大少爺的身份,要星星就有星星,要月亮就有月亮,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如同一個被上天鐘愛的寵兒一樣,從未經歷過任何一點點讓他難以忍受的困苦和折磨。
可是現在,這一次,似乎之前所有本應出現卻躲起來的苦難都一股腦的集中起來,然后翻了幾倍,一起壓在了他的身上。
這種感覺讓喬哲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是一個位于深山中的黑磚廠,沒有地址,也找不到名字,仿佛根本不應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可又偏偏真實的存在著。
而這幾間土房和幾臺機器圈起來的小小場地,仿佛就是惡魔的國度。
在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人徹骨生寒,生不如死。
手持鞭子和木棒的打手,隨時都在身邊。
惡狠狠的,等著雙眼,甚至沒有任何理由,上來就是狠狠的一下。
其他人,倒也罷了。
那些人一個個都是木訥訥的,如同呆傻。
在他們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或是渴求,都是一團死灰的樣子。
行尸走肉?人形機器?
或是……奴隸?
顯然,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有人是真的癡傻,混混僵僵。也有人是和喬哲一樣被虜來的正常人,而經過長時間的折磨之后,他們已經認命了。
活一天算一天而已。
他們,每一個人,挨打了也似乎沒什么痛覺,然后在監(jiān)工的吆喝下繼續(xù)去做那根本不可能做完的活兒,燃燒自己的生命去為二驢子,也就是這里的老板增添他錢包里的財富。
因為喬哲是剛來的,也因為他還沒有完全的奴化,所以他挨的打最多,受的折磨也最多。
新來的,當然要打一頓殺威棒,而馴狗馴馬的第一步,一般來說也是暴打。
短短兩天的時間,喬哲的臉上身上,幾乎就沒有什么好地方了,隨處可見都是一條條的血痕。
忍著疼,他卻還要和那些奴隸們一起,戴著沉重的腳鐐去搬磚。
不能停下,沒有休息時間,甚至停下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只要停下,就會挨打。
而每天的工作時間,竟是長達十八個小時。這其中,還不包括吃飯的時間。
一個發(fā)了霉的饅頭或是一張黏糊糊的餅子,配上一碗連菜葉都看不到的湯,就是一頓飯。
可就這樣的飯,每天只有兩頓,而且要求必須五分鐘之內吃完。
如果吃不完,就會被人把飯碗踢飛,下一頓沒吃的?
呸,誰管你?
在這里,餓死累死病死都是很正常的時間,根本沒人心疼,每次有人死了,直接往山后面一埋就算完事,這個人就算徹徹底底的人間蒸發(fā),再也不會有任何蹤跡,就如同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一樣。
而現在看來,這,也許就是這里每一個奴隸最后的結局!
白天,也就如此了,手磨得都是水泡,腳踝被腳鐐磨的血跡斑駁。
到了夜里一點多,是睡覺的時間,這些奴隸們都會被趕雞一般趕到旁邊一個最破舊的小土坯房里,十幾個人幾乎要摞著才能睡開,別說打滾,甚至就連翻身的空間都沒有!
上廁所?
直接就尿在褲子里吧!
以前,喬哲極其的喜歡干凈,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有幾分不算嚴重的潔癖。
這種充斥這尿騷味,剩飯菜味,汗臭味和血腥味的狹小空間,別說是住,就算是進來看一眼,喬哲都會狂嘔不止。
這尼瑪的,這是人呆的地方嗎?養(yǎng)豬都算是虐待動物!
至于那些骯臟到極致的人,喬哲更是連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可是現在,喬哲白日里受盡折磨,精疲力竭,仿佛靈魂都被人從軀殼中抽離走了,大腦一片空白。
別說是這種地方了,就算是荊棘叢中或是污泥堆里,喬哲都會毫不猶豫的一頭倒下,只要能有個地方讓自己把眼睛閉上就行??!
所以,他睡了,這兩天都是這么睡的。
可是他睡的并不踏實。
因為他不甘心,不想讓這里成為自己的歸宿。
他一直在觀察,在研究,在想方設法從這里逃出去。
而這一天的晚上,他在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點聲音的異動。
這個小房子里,有人爬了起來,先是觀察了一下情況,然后,那人就悄悄的撬開門,從里面溜了出去。
這個人,喬哲有印象。
他和喬哲一樣,也是一個正常人,而不是那種智力上有所欠缺的殘疾人士。他叫曹興,是個進城務工的青年民工。來到蒙陽找工作的時候被人騙上了車,然后拉到這里,扔進了這個龍?zhí)痘⒀ā?p> 而他,自然也不甘心這樣過一輩子,他也跑了,而今天,就是他行動的時機。
曹興跑了,喬哲則是沒再睡覺,而是觀察著,想等一等,若是沒有什么異樣的聲音,就證明曹興逃跑成功,而喬哲就會追隨他的腳步,也往外跑。
可是,只過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外面就是一陣喧囂聲音響起,以及二驢子那個公鴨嗓怒聲喝罵的聲音。
“瑪德,居然敢跑,吃了豹子膽了?”
“我就是死,也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你們都是魔鬼,你們都該死,該下地獄!你們不是人!”曹興的聲音。
“呵,還特么挺有骨氣的,既然你不想過這樣的日子,那就別過了!”
曹興的話音剛落,就傳來砰地一聲。
喬哲打過獵,他立刻就分辨出來,這是獵槍的聲音。
然后,他就再也沒聽到曹興的聲音了。
“把他抬到后山埋了,地上的腦漿子擦擦啊,惡心?!倍H子的聲音再次傳來。
腳步聲又一次的響起,漸漸遠去。喬哲的心瞬間沉到谷底,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可是也能想到,曹興應該是被打死了,而那些人抬著他的尸體到了后山。
他很后怕,如果剛才跑掉的不是曹興,而是自己,那……現在變成一具尸體被抬走埋掉的,會不會就是自己了?
正想著,就聽二驢子的聲音在門口傳來:“起來起來,都特么的別睡了,一群懶豬,都給老子起來干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