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笖真的沒想到，自己會在如此窘迫的情況下撞見人家的告白，結(jié)局還略帶悲傷。
今天到她值日，勞委看她是個女生就讓她擦窗戶。商笖不夠高，就拿了老師平時嚇人的木棍，將抹布放在棍頭上去擦臟的地方。結(jié)果沒控制好力度，抹布飛出去了，掛在了樹枝上。
商笖傻眼，看著不翼而飛的抹布，愣了。
勞委拍她：“去撿回來??！”
商笖這才反應(yīng)過來，跑下樓。在樹跟前看了很久，直到樓上的勞委喊：“商笖，快點啊，呆會兒學(xué)生會就來了！”
她一咬牙，踩著長椅，抓緊樹枝借力爬上去。好不容易才拿到抹布，她正想下去，發(fā)現(xiàn)樹下站了兩個人，一男一女。
商笖對這片樹林早有耳聞，只是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這種情況。
透過樹葉的縫隙，商笖剛好能看見男生的臉。
下一秒她就后悔自己爬上來了。
男孩站在樹下，垂著眼眸，眉頭微縐，臉上的的不耐不加掩飾。面前的女孩分明也是緊張的，臉上的緋紅是證據(jù)。
她靜靜地呆在樹上，生怕發(fā)出一點聲音?？赡泻⒔酉聛淼脑捵屗读税肷?。
他說：“那你可以走了，我不喜歡白癡?！?p> 直接了斷，不留余地。
女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眼眶，哭著跑開了。
商笖也算松了口氣，這下她可以下去了。
可他走到樹下，坐在了長椅上。
商笖頭疼，眼看時間不多了，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同學(xué)可以讓一下嗎？”
似乎被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嚇到了，他的肩膀一僵，站起身。商笖看著他轉(zhuǎn)身，滿眼訝異地看著她。
商笖尷尬，扶著樹干跳到地上。舒了口氣，還好站穩(wěn)了。
看了眼一旁連眼睛都帶著笑意的謝晟遇，急急趕回教室。勞委已經(jīng)等好久了，她現(xiàn)在才上來，還以為出事了。
把剩下的窗戶擦完，商笖才離開。
不知不覺就入了深秋，天暗的越來越早。她靠著公交車的扶手，回想小樹林的情景。
他說什么來著？德布羅意方程組？商笖聽都沒聽說過?？磥碜约阂彩前装V??！
想到這里，商笖難得的勾起了嘴角。
到小區(qū)樓下時，商笖碰到一個女人，抱著一疊書和一束花，提一袋蔬菜，有些吃力。
商笖走過去拍她的肩：“您需要幫忙嗎？”
章媛正想該怎么把這么多東西拿上去，聽見女孩的聲音，轉(zhuǎn)身看她。
“可以嗎？”章媛問。
商笖微笑，拿過她手里的書：“當(dāng)然?！鞭D(zhuǎn)而又問“您住幾樓？”
“四樓，真是麻煩你了?！?p> “沒事?！?p> 商笖幫她把書抱到門口，章媛讓她把書放到地上就好。
“真是謝謝你啦！”章媛道謝，隨手從花束里抽出兩只花遞給商笖。“這就當(dāng)做謝禮了?！?p> 商笖接過，淡粉色的花散著香氣，她湊近細(xì)聞：“晚香玉嗎？”
章媛笑道：“喜歡？”
商笖點頭：“還是第一次收到花，謝謝您?！?p> “我該謝你才對。你是住這里？”
“嗯。”商笖沒說自己就在三樓。下樓前她對章媛說：“謝謝您的花?！?p> 章媛看著她下樓，身后的門打開了。
謝晟遇聽見門口有聲音，就打開看看，沒想到自己老媽站在門口，也不進(jìn)來，抱著束花對著樓梯笑得一臉溫柔。
“媽，您干嘛呢？”
章媛收起笑容：“還不幫忙把東西搬進(jìn)去！”
商笖開門前聽到樓上的對話，莫名覺得男生的聲音有點熟悉。
打開門就看見陸華在客廳接電話。見她進(jìn)來，豎起食指示意她別說話。
商笖默默放下書包，去房間找了個花瓶把花插上。
電話里不知道說了什么，陸華笑起來。商笖擺弄著自己的花，只有兩只，看起來空空蕩蕩。決定明天還是去買點花。
陸華掛了電話，看了兩眼花瓶：“哪來的？”
“四樓的阿姨送的。”
“四樓？有人住了？”
她點頭，把花瓶放到斗柜上。陸華靠著沙發(fā)背，雙手環(huán)胸：“晚上想吃什么？”
“隨便就好?！鄙谈斚胍胤块g，陸華卻牽住她的手，把她往廚房拉：“那幫媽媽打下手。”
商笖任由她牽著，垂眸看兩人交握的手。
這是幾年來，陸華第一次牽她，像個母親一樣牽自己的女兒。
陸華做菜，商笖就幫忙洗東西。
陸華將煲湯的火調(diào)小，靠著洗手臺看商笖。她沉靜地洗著菜，長發(fā)垂在一側(cè)。商笖像她，頭發(fā)也好，眼睛也好。
陸華忽然間覺得心里不是滋味，眼睛泛酸。
“最近學(xué)校里沒事吧？”陸華問她。
“還好?！?p> 她把洗好的菜放在案板上，偏頭看陸華：“你來切吧?！彼尩揭贿叄o陸華騰位置。
“最近自己在家，還習(xí)慣吧？”
商笖掀起眼皮，如果陸華轉(zhuǎn)頭，就會看清她眼里的失望。
“嗯?！彼闶腔卮鹆?。
豈止是最近，她一個人的日子數(shù)不勝數(shù)，陸華說起來卻這么輕松。
席間，陸華不停給她夾菜，自己沒吃多少。
“多吃點，你太瘦了?！?p> 商笖看著小山似的碗，攔住陸華夾菜的筷子，把自己碗里的肉夾給她：“媽，你也吃吧?！?p> 客廳里暖色的燈光溫柔地照在兩人的身上，陸華含著笑，把肉吃掉。
晚上，商笖寫著作業(yè)，陸華端著牛奶進(jìn)來，放在她的桌邊。坐在床邊看了會兒，起身。
“記得把牛奶喝了，別做太晚?！标懭A撫摸她的頭發(fā)，話語溫柔。
門輕輕地帶上，房間里只剩下清淺的呼吸聲。
商笖看著手邊的牛奶慢慢模糊，眼眶的淚已經(jīng)流到嘴角。
這半天的，來之不易的溫暖像個夢境，短暫，又不真實。商笖知道，這樣的關(guān)懷維持不了多久，可她還是貪戀著，希望它能留的久一點。她甚至希望，陸華能夠放下，能夠還商笖一個她所期盼的家。
她咬著嘴唇，任眼淚斷珠般滑落。面前的紙上開著水花，黑色的墨水暈染開，字跡一片模糊。
商笖把頭埋進(jìn)手彎，肩膀微微抖動。
沒有人會知道，久經(jīng)寒風(fēng)和嚴(yán)冬的人，有多么渴望陽光，渴望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