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雪蓮愈發(fā)躁動,在內(nèi)部漸漸生出人的輪廓。
赤色頭發(fā),赤色五官,無一處不透漏著詭譎陰暗。
它難安的身體仿佛在蠕動,仿佛很想掙脫出牢籠,見見這個多姿多彩的世界。
可它若出來,必然預示著毀滅與災難,它還是暫時困在雪蓮里為妙。
可惜這是人們單方面的想法,人們根本不可能控制它的出世,就好比不能控制一個多情的寡婦找男人一樣。
劉小俠客運功查探自身經(jīng)脈,發(fā)覺受損極其嚴重,非得半月加以靈藥才能安康。
可此刻事關生死,他已別無選擇,他必須扛起大旗。
倒不是小瞧眾多英雄豪杰。只不過方才,護教護法隨隨便便就將眾人點住,實力懸殊實在太過巨大。
他掙脫旁人扶住的手,勉強站起,五臟血脈翻滾,霎時噴出口鮮血。整個身子如棉花糖似的向后倒,被眼疾手快的鐵掌令狐接住。
劉小俠客苦悶道:
“此役,我算是廢了。”
他萬難料到,對方一擊,便讓自己身受重傷,無法參戰(zhàn)。
眾人將目光投向五大神徒!
“誰人可言當不敗,阜南言子不作二。”,“天鳴神虎”言寬鹿早已重傷,實難一戰(zhàn)。
再戰(zhàn),即死。
其余四位神徒情況也并不樂觀。
方才均施展出看家本領,才勉強控制住護教護法雷暴,這已然屬實不容易。若是再戰(zhàn),必然傷及根本。
場中數(shù)十條當世豪杰,竟然沒有一人能應對當前危局。
“鐵掌”令狐目光展處,陡覺悲涼,卻正與歐陽大帥四目相對。
“到底情況如何?”歐陽大帥于功法神通,畢竟所了淺薄,是以先開口問到。
鐵掌令狐上前道:“方才傷劉小俠的一擊,不過邪祟重得道法時的自然攻擊。”
“我們現(xiàn)在能破壞嗎?”歐陽大帥冷峻地問到。
鐵掌令狐搖頭道:“它正孕育大道,邪魔必然鼎盛,期間任誰也破壞不了?!?p> “我們逃跑,暫避鋒芒,等待劉大俠出手?!睔W陽大帥給出了選擇。
鐵掌令狐鐵青著臉,沉聲道:“它化魔后的三個時辰,是最為虛弱的,我們可以趁此機會,除掉它。”
而后張望著那黑色蓮花,堅定道:
“家?guī)熑绻鎸Υ朔N境地,至少絕對不會跑。”
“保存實力,豈非才是有頭腦的人?”歐陽大帥反駁到。
鐵掌令狐道:“我未打過陣仗,但我知道,見義不為無勇也?!?p> “這也是你師傅教授給你的?”歐陽大帥問到。
鐵掌令狐點頭道:“是的!”
“你師傅是個英雄。“歐陽大帥贊賞到,又來回踱步,眉頭微蹙,而后停下腳步,“好,兩軍相爭勇者勝,無非一死,又有何懼?”
鐵掌令狐鐵塔般的身軀走到正中央,清了清嗓子道:“諸位生死我無權(quán)決定,但除魔衛(wèi)道,我可以做主。有怕死的,請站出來?!?p> 場中鴉雀無聲,靜的連根針落,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當然也聽到了小小昆兒在摳鼻屎的聲音。
后來有人問他:“你在如此緊張的境地,怎還會有心思摳鼻屎呢?”
小小坤兒羞紅了臉,卻反問道:“鼻孔癢了自然得扣,餓了自然得吃飯。這道理比一加一等于二都簡單,你為什么還要問我呢?“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
“撲哧”聲落,折扇收住,一劍眉星目的少年公子翩然出前,淡然道:“憑什么你來決定這一切,我五行派難道沒有這個資格嗎?”
歐陽大帥出面道:“料定你必然是上官重業(yè)公子,如今事態(tài)嚴峻,還請遵從?!?p> 上官重業(yè)身后緊緊跟著一位獨眼劍客,不離左右,只聽上官公子道:“好說,定然得選出幾個人控制住邪祟,然后再由一人仗劍刺去,大事可成?!?p> 鐵掌令狐、歐陽大帥原本就是這個意思,點首贊許上官公子才思敏捷。
“其實我心中早揀選賢達高明之士,以備不虞?!辫F掌令狐正色說到。
“嗷!”上官重業(yè)捫心自問必然有自己的名字,還是忍不住問到,“但請說出名字,無有不從?!?p> “天下功法,八派為尊?;ㄅ捎?、李少歡、江瓊兒自然不能不上?!?p> 三名女子拱手彎腰,表示愿意遵從指令。她們堅定的眼神中,透露著連大多數(shù)男人都沒有的東西,九死不悔的信心與戰(zhàn)勝一切磨折的勇氣。
“很好?!辫F掌令狐繼續(xù)說到,“若論天下豪杰,自然跳脫不開上八門這道門檻。在場有高辛門‘結(jié)廬隱士’王門主的獨子,王非難可愿涉險?”
目光反復射去,卻見王非難正盯著“三爪金鳳”路飛飛,呆呆地發(fā)笑。那路飛飛則報以肯定贊許的眼神。情人的眼神簡直比一切都要美好,王非難目注美人路飛飛,緩慢上前拱手施禮。
操匿馬氣得火冒三丈,若眼神能夠殺人,則在場無一活人。這種痛楚往往比身體傷疼還要難以忍受,愛情這杯苦酒,誰都要去走一遭,經(jīng)一番。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情深,這豈非是女媧娘娘給人類下的最致命的毒?
業(yè)已挑選四位,四位夠格的人物,夠硬的角色!
上官公子面色有些難堪,心里不是滋味。思量著,下一個該輪到自己了。
“洪都門七公子斗搏和屠龍門新任門主樊九龍,可以說是當世俊杰?!?p> 二人頗感驚愕,心上歡喜,上前領命。樊九龍本欲殺仇人路飛飛,此刻只得強按住怒火,暫時共同抗敵。而斗搏心悅一鄉(xiāng)野女子,正擔心家中長輩不從,正好借此機會立功天地,好有說辭,說服家中那些頑固長輩。
“再加上我這一雙鐵掌,七個人,縱然神魔,也絕能控制片刻。最差也能控制十秒,十秒就足夠一劍?!?p> 上官重業(yè)錦繡衣服輕輕晃動,外表看來,如謙謙君子,絕世公子。此刻卻沉不住氣,冷然道:
“莫非我五行派是擺設?再過幾月,五行派將于天道山聯(lián)合,難道連阿貓阿狗門都不如嗎?”
長得像君子,穿的也像君子,說的話卻不像君子。
他所指”阿貓阿狗門”,自然劍鋒直迫樊九龍和斗搏,言語上有謾罵成分。好在后者不屑爭論,更不屑與無關緊要的人辯解。有些人性格被世俗鍛造成,即使大是大非上,也很難再改變他的本心,樊、斗二人,皆屬此列,未衰而心智已老辣。
“上官公子當有重用?!辫F掌令狐神色一緊,暗中也對上官重業(yè)略微看輕,“依仗我們七位之力,再加上五位神徒的精湛功法,必然無有不成,百發(fā)百中。但如今我們還缺一位,刺穿邪祟本心的一劍?!?p> “這一劍至關重要,決定我們此行成敗,更決定我們的生死。極有可能,有且只有一次出劍的機會。”鐵掌令狐面色凝重,環(huán)視周遭之人,語氣加重說到,“非寶劍不可!”
誰有寶劍,在場之人心知肚明,卻并不當場點破。
上官重業(yè)似乎并不心知肚明,“滄浪”一聲,寶劍出鞘。
身隨劍去,一連施展“犀牛望月”、”蒼松迎客”、“浪子回頭”三招江湖慣用招式,不免太過兒戲。卻要賣弄本事一番,再用劍挑出個劍花,漂亮非凡,而后收入劍鞘中。重回君子風度,極度得意道:
“劍法大致如此,今天偶得傷寒,并未發(fā)出全力?!?p> 此話即出,本已溜須拍馬見長的秦檜門“三只手”秦自重,都施展不出所學。他暗中太息,心中自付:“不怨八大流派,花派最盛大。這些紈绔鼠輩,平日被奉承風吹慣了,便有些飄飄然,不知上下高低,屬實廢物?!?p> “上官公子不愧世家風范,劍招實有吞天咽地之功!”鐵掌令狐自然以大局為重,夸不絕口,但在心底著實討厭上官重業(yè),“然則我所指并非招式的霸道凌厲,而是天下少有的奇珍寶劍。”
上官公子有些惋惜,又像是刻意裝出自己廣聞天下事的模樣,淡然道:“可惜‘風塵俠’姜維不在,這可如何是好。”
終于要說到正題上去,鐵掌令狐沉聲道:“眼下就有一把絕世寶劍,至少比凡夫俗子用的劍器要高明許多?!?p> 上官公子追問道:“是誰的劍?”
鐵掌令狐道:“司馬京的水晶劍?!?p> 上官公子怒不可遏道:“他好像不是江湖世家,甚至無門無派,簡直就是個俗世中人。他配做這絕命一劍的人選嗎?”
歐陽大帥忍不住插口道:“他早已能隨心所欲施展水晶劍,他和水晶劍自然更為熟識。英雄不問出處,又何必在乎他是俗人還是江湖中人呢?“
眾人點首贊同,鐵掌令狐斬釘截鐵道:“諸位抓緊準備,這就定下來了?!?p> 而后對上官重業(yè)公子道:“我所托之事,就是請上官公子帶著余下人,在周圍護法,以策完全。若待我們不濟,屆時公子可大展手段,垂名后世,立天地之功。”
如此一說,倒沒辱沒五行派名聲。
上官重業(yè)心上老大不愿意,卻不敢違背,領著眾人在百步外,巡視排查。
黑色蓮花外,七個人團團圍住。
他們自然得養(yǎng)精蓄銳,等待邪魔出世,便給予致命一擊。其實若論他們心性,居然沒一個想當英雄的,此番上咆哮山,對成為劉大俠的徒弟一事,也只存了個僥幸心里,并不抱太大希望。
而尊貴的上官大公子卻不同,對成為劉大俠的徒弟,勢在必得。
他仿佛自己已然在心中默認,自己將是赤霄劉大俠最強悍的關門弟子?
他自然得表現(xiàn),所以他此刻躺在雜草堆上睡覺,只有休息好了才能坑別人。按他自己的話,便是鋤強扶弱,匡扶正義。
夕陽西下,映著遠方山角,分外清晰。
那個極端想要出來的邪祟魔神,到底什么時候破蓮出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