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中人語氣越發(fā)冷厲,“七小姐如此抵觸長者賜婚之事,連令郎也瞧不上,是打算高攀天子還是王爺?”
看這金絲楠木架,里面的人定是身份不凡,這蒼老狠厲的語氣倒也不像這府中的小姐。
她欣然應承,“不用高攀,我覺得天子就不錯?!?p> 這一語著實有些不敬。
聽她如此猖狂,轎中人卻是輕笑一聲,“年少有志圖登頂,便是不知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身困紅墻門?!?p> “你要是有為凌家犧牲的志向,老身也不好阻止,如此,選妃帶你一個倒是無妨?!?p> 老祖宗的聲音猛的頓住了,這些命令的話語說來都太決絕了。
不忍心嗎?是有的吧,讓兩個不捱世事的小女孩為凌府的錯誤負責。
也是因這緣由接了小昭兒在身旁,待她極好,為了彌補她今后的委屈,卻沒想到養(yǎng)出了感情。
可帝王說兩女入宮,可府內(nèi)只有這么一個獨嬌嬌。
老祖宗的聲音有些緩和下來了,“要是真撞了哪個運選上了,這正宮娘娘的性子便你試探些,若真得了圣寵,也好讓圣上待我的小昭兒好些?!?p> 旁邊人倒也安安靜靜,沒露出什么其他神色,看來是被調(diào)教的很好。
她對著轎子行了個禮,算做回應。
轎中人連遮簾都沒掀一下,就起轎離開了。
看著轎子顫顫巍巍的步姿,糖禾“嘖”了一聲,手撐著下巴,靠在旁邊的樹身上。
“看來這位就是府中的老祖宗?。≌媸怯腥ぁ!?p> 這兒也算是偏僻了,皇帝選妃,這么重要的事情,又怎么會隨隨便便就安排人去呢,轎子也停在這等很久了吧!
老祖宗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她抬手一接,銜住了杉杉落下的樹葉。
以及…穿破樹葉的石子,她微抬眼。
是哪個小孩子這么幼稚?
“老祖宗有趣?哈哈,這話我倒是第一次聽,平的性格好的人說起她,也都啐一口,道她是老頑童,只曉得自己享福,也只知曉偏心那些自己這兒親的姑娘公子們。”
身后的樹搖了搖,一道明晃晃的身影便滑落到眼前。
艷紅色長袍,無時無刻不在彰顯主人的高調(diào),鳳尾花紋旁還掛著流蘇,張揚又放肆。
凌云浮也跟著她這般,用手撐著下巴,上下掃了一圈后,對上她那雙微抬帶著寒意的雙眼,略微一滯。
這眉眼有些眼熟。
心下一轉,大概是以前調(diào)戲過的姑娘罷了,輕浮的笑了一聲,“府中何時有這等顏貌的小娘子了,潛藏閨中,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他的身體往前傾,壓的糖禾只能靠在樹身,不能動彈,浮夸的目光細細打轉著,這等顏色著實是世間少有??!
想到剛剛娘子跟老祖宗的對話,表情有點遺憾,這皇帝上位這么多年都不選妃,怎么就選在這時,要是晚些再納,如此完美的姿態(tài)就不會在后宮中香銷玉毀了。
這等調(diào)戲姑娘的話兒,是個娘子都得怒瞪這登徒子一眼,后跑開。
糖禾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人,目光也如他般,毫不收斂,思索幾秒后道,“不像有些人的臉,丑的像一樁冤案,還到處晃悠,惹人厭惡?!?p> 其語言的尖酸刻薄讓這個毫不顧臉面的浮夸嘴角也為之一抽。
“喂,不至于吧!罵這么狠做什么,連點情面也不留。”凌云浮倒吸一口涼氣,“小姑娘好生凌厲?!?p> 連他這般輕浮的人也不知如何開口了。
她問道,“你是府中的公子?”
凌云浮神情一滯,沒有想到她會問出這種明顯的問題,腦子一抽也跟著她回答了一聲是。
“怪不得”
面對凌云浮懵然的表情,她解釋了一句,“嗯,對,都那么高傲。”
“……”
掩藏更深處的黑衣男子,看著手中的筆。神色遲疑,停頓了許久,終是沒動筆。
隔天,這暮色還朦朧時,就被腳步聲驚醒。
在這陌生之地,連睡眠都不得安生。
有人點了燭火來,暖色下照著她的面容都是綿軟的,那雙含著千嬌百媚的桃花眼微睜著,倒少了些凌厲。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美人微闔轉星眸,半懶困倦顏圣矣.
那些被老祖宗點名來伺候的奴婢,皆是一震,臉上的不耐與厭煩變成了驚艷,毫無懈怠的侍奉七娘子穿衣。
原因無他,這等風姿綽約,連凌云昭這個京城第一美人都顯的庸俗。
清茶色的半身卷氈裙,只是后尾繡著幾棵挺直的青竹,其他只是淺茶色暈底。
這是一件在下人身旁都可消掩不見的衣裙,穿在糖禾身上,卻遮了她一身妖艷,添了她幾分恬靜。
若是之前那些都有些褪色打上補丁了的紅佩霞衣,耀紫薇云,穿在身上是妖女現(xiàn)世,那這茶潤流竹便如不知人間煙火的仙靈。
同一時間的御樓,帝王站在軟榻旁,在這空無一人的樓閣內(nèi),微微失神。
他低語,“阿染莫怪吾,你心里容得下山河浩蕩,天下蒼生,這樣的你,是不可能為吾停留的,拋開那些螻蟻,拋開那些自私寡利的小人,吾給你世界?!?p> 只是那握緊的手青筋暴起,他見到的阿染都是權傾朝野的丞相,就算被罵奸臣,阿染也能云淡風輕的撫平他臉上的皺紋,溫潤的說,“不過是一些沒膽子勢力弱的小人罷了,再怎么鬧也翻不了身?!?p> 而這一次,他要親自奪去阿染的權利,只是為了自己的私欲。
吾…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