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軍西營一破,楊劉之圍便隨之而解,接下來便是梁、唐兩軍主力之間的對決了。
此戰(zhàn)唐軍進攻迅猛,從進攻開始到梁軍西營被徹底沖垮還沒有過去一個時辰;梁軍南方的帥營在看到狼煙之后,甚至還來不及組織兵力救援,西營軍隊便徹底潰敗了。
梁軍全面潰敗之時,李存勖所帶領的中軍甚至都還沒有出手。
“傳令全軍轉向東南,直擊梁人的帥營!”
看著一擊而勝的前鋒軍,李存勖決定乘勝追擊,一舉打敗王彥章。
“陛下三思呀!”一旁的郭崇韜卻勸道。
“這是為何?”正在高興的皇帝皺眉道。
郭崇韜打馬轉到皇帝乘的戰(zhàn)車面前,行禮解釋道:
“此戰(zhàn)能勝乃是我軍出其不意所致,可是若此時再攻南營,梁軍必然已有防備;
且梁軍南營有王彥章坐鎮(zhèn),其精銳盡在南營,營壘重重、布防嚴密,此時進攻南營必定損兵折將;
再者如今梁軍西面被破,楊劉已無危矣,我軍只需守住楊劉,時日一久梁軍自會退去?!?p> 李存勖聽后覺得也有道理,不過略加思索還是說道:
“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你要知道現(xiàn)如今已是六月,秋收將近糧草危急,不光梁軍耗不起,我軍也耗不起呀!
如今有機會將其一舉擊敗,又如何能再猶豫呢?”
郭崇韜聽罷,無奈深行一禮退至一側,不在說話;李存勖則拔出腰間佩劍,傳令中軍轉向東南,向梁軍帥營發(fā)動總攻。
隨著皇帝的命令下達,數(shù)萬大軍開始移動。
戰(zhàn)車之上,李存勖身穿金色明光鎧甲在夕陽下閃閃發(fā)光,肩上赤黃龍紋大氅隨風擺蕩,手中散發(fā)著寒光的寶劍直指天際。
遠處的楊明看著此時的皇帝,也不由得感嘆一聲‘大丈夫當如是’。
楊明幾人由于不屬于城外的任何一支唐軍編制,所以被臨時編入了散員一營,歸散員都部署元行欽統(tǒng)一指揮,作為預備營隨時準備支援攻擊的軍隊。
現(xiàn)在隨著皇帝的一聲令下,散員也被劃入攻擊部隊,楊明幾人開始隨大軍加速前進。
在楊明看來,這樣的安排對他很是友好。因為古代戰(zhàn)爭中,凡是進攻一方的戰(zhàn)損永遠要高于防守一方;因此被安排在預備隊中,至少比第一波攻擊的士兵要安全得多。
雖然如此,但一旁王全斌卻看上去不是很高興。這場戰(zhàn)斗是他從軍以來經(jīng)歷過的最大的戰(zhàn)斗,而且是一次能在天子眼前表現(xiàn)的機會;沒想到卻被分派到了預備營中,甚至能不能上場都不知道。
不過現(xiàn)在好了,聽到皇帝的命令,他知道自己立功表現(xiàn)的機會終于來了。
而在楊劉城南面,梁軍帥營之外,此時的主帥王彥章看向西北方,卻是面露愁容。
半個時辰前,他便看到西面的營寨升起了狼煙,這表示西面的營寨正在受到攻擊;想起中午時虞候的稟報,黃河岸邊發(fā)現(xiàn)大量的唐軍旗幟,王彥章立刻就想到是唐軍的援軍到了。
只是他卻沒有想到李存勖竟有如此氣魄,到達楊劉之后竟然就敢直接發(fā)動進攻,難道他認為僅憑他手里的三四萬人就能擊敗自己的十萬大軍嗎?
但讓王彥章沒想到的是,李存勖不僅敢以寡擊眾,而且居然還讓他給打贏了一仗。
因為就在剛才西營守將逃了回來,整個西營一萬五千人,竟然抵抗不到一個時辰就被他拱手相讓。
對于這樣的敗軍之將,王彥章自然是當場殺之。不過殺掉之后他又想到,現(xiàn)在大敵當前,唐軍新勝、兵鋒正銳,當務之急是聚兵抗敵,鼓舞士氣。
想到此處王彥章便赦免了其余諸將,令其收攏殘兵。
之后,王彥章一面命人傳令讓楊劉東、北兩面的梁軍向自己方向靠攏,收縮兵力;一面命康延孝、王宴球等將領率領精銳依托外圍壕溝抵擋唐軍兵鋒,并命營中士卒加強營壘防御,準備與唐軍打持久戰(zhàn)。
而此時,楊劉城外的平原上正在上演一場追逐大戰(zhàn),跑在前面的是丟盔棄甲的梁軍,而后面追的最兇的則是昨日還龜縮營中的后唐長直軍。
僅一天的時間便攻守易幟,朱守殷此刻意氣風發(fā)。
長直軍是由李存勖昔日的奴仆編練成軍,軍使朱守殷更是深得他的寵信,因此即便成軍以來屢屢打了敗仗,也并未得到李存勖的責罰。
今日隨大軍進攻,朱守殷看到梁軍竟然變得如此不堪一擊,想到這正是自己立功的好機會。頓時他便像打了雞血一般,一改往日猥瑣竟然開始帶頭沖鋒。
“兄弟們,立功的時候到了,追上去別讓他們跑了!”朱守殷叫囂道。
曾經(jīng)最不會打仗的將軍如今沖得最猛,全是仰仗著身后的數(shù)萬唐軍精銳。
大軍一路追出數(shù)里地,轉眼便來到梁軍南營。唐軍都已殺紅了眼,早已不管什么壕溝營壘,凡是擋在前面的都只管沖殺過去。而且這時身后的鼓聲也越發(fā)激昂震耳,這說明陛下的車架已到,正在后面看著他們呢。
前往南營的第一道壕溝前,慌不擇路的梁軍逃兵紛紛跳了下去。
有了壕溝的阻擋唐軍終于追上了逃跑的梁軍,而梁軍的逃兵眼看退無可退,與其等死不如拼死一搏。
于是,就在這一丈多深的壕溝中,兩軍在城南的第一場戰(zhàn)斗開始了。
不過與其說是戰(zhàn)斗,還不如說是單方面的屠殺;因為僅憑這區(qū)區(qū)幾千逃兵,根本不是唐軍的對手;雖然他們能夠奮起反抗,但也不過是僅僅能夠拖延唐軍沖鋒的速度而已。
所以只不過一小會兒,梁軍逃兵的尸體幾乎就已經(jīng)將壕溝填平了。等到后面的士兵通過之時,竟然已經(jīng)看不到溝底了。
抽出插入敵人身體中的長劍,朱守殷在死者的衣服上擦拭著血跡。雖然身體已經(jīng)疲憊,但他此刻依然十分興奮。
“兄弟們,沖進營去活捉王彥章!”
解決掉壕溝中的逃兵,朱守殷率領著本部人馬準備再次沖鋒。
今天接連不斷的勝利已經(jīng)讓他覺得,即使再多的梁軍也是不堪一擊。
不同于唐軍的右側,唐軍負責左側進攻的將領是夏魯奇。而夏魯曾經(jīng)是梁國將領,曾與王彥章共事;他顯然是知道王彥章不會如此無能。戰(zhàn)事已經(jīng)開始一個時辰了,王彥章肯定不會毫無準備。
因此,夏魯奇知道,此刻自己的前方一定有無數(shù)的弓箭手在等著自己。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能見度大大降低。在前方情況不明的情況下,夏魯奇只能命令前方士兵結成盾陣,緩慢的向前推進;至于另一側的朱守殷部,他雖然有心提醒,但顯然對方并不相信自己。
現(xiàn)實正如夏魯奇所料,唐軍被第一道壕溝擋住的時候,南營中的梁軍已準備完畢。
此刻在南營西北兩面還有三道壕溝,壕溝之后則是梁軍早已準備好的近五千名弓箭手。
弓箭手的后面,康延孝正嚴密監(jiān)視著唐軍動向,只要他們進入射程,迎接他們將是鋪天蓋地的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