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有時候連悲傷都是奢侈的

　　　　2005年12月18日

　　“你為什么讓我叫你唐，是你的姓氏嗎？”小念說。

　　“我只知道我姓唐，我從小被收養(yǎng)，我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給我取名Derek，也從小告訴我，我有另一個姓氏，是唐。所以相比Derek，我更喜歡我的朋友叫我唐，那個才是真的我?！碧菩χf，點燃了手里的雪茄。

　　“哦。是這樣！”小念想到他是個孤兒，并不知道自己爸爸媽媽是誰，頓時覺得對他充滿了同情。

　　唐凝視著小念，看到小念自身難保還要去同情別人，“收起你泛濫的同情心吧！我的童年過得非常幸福，我的養(yǎng)父母對我很好，他們只有我一個孩子，我16歲開始進(jìn)行接班人培養(yǎng)，他們?nèi)ナ篮螅?0歲我已經(jīng)接手整個家族企業(yè)了。我不值得的憐，我過得很快樂?！?p>　　“你要這么說，還真是不值得可憐啊!”小念笑著說。

　　“最近過得怎么樣？”唐叼著雪茄，吞云吐霧。

　　“過得挺好。上學(xué)、打工、吃吃喝喝?！毙∧顢傞_手，笑著聳聳肩。

　　“戀愛談的怎么樣？”唐依舊還是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

　　“小打小鬧，一切還算順利。”小念說。

　　“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提議嗎？”唐再一次提起這件事，小念陡然一滯，她以為他不會再提這件事。

　　“...”小念沉默著。

　　“三年內(nèi)依然有效，三年后失效?！碧埔琅f面色淡淡的，但其實他的心在這句話說出口的剎那，已經(jīng)滾燙跳躍，他不著痕跡的深吸了口氣。

　　“...”小念依舊沉默著。唐想要探尋她的表情，但她一直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他有些忐忑，他努力告訴自己，這只是一樁生意。

　　“我以為您跟那個李總不同?！毙∧钐痤^，表情有些嚴(yán)肅，眼睛瞪得渾圓，似乎是帶著些怒氣。

　　“人與人相同，也不同。我有需求，如果對方也有合作的意圖，那么就是一樁很好的生意。各取所需而已?！碧颇曋轮鵁?，小念看他穿著合身的白襯衣，衣冠楚楚的樣子，心里只有四個字，就是衣冠禽獸。

　　“...”小念心里痛罵著，表面上還是沒有情緒。

　　“生意談不成，還可以做朋友，你不用在心里罵我?！碧颇霚缌搜┣眩怂谎?。

　　“我沒有罵，我沒有...”越說越?jīng)]有底氣，心里盤算這人難道是能看透人心的妖魔鬼怪嗎？

　　“這個暑假，你去Paris工作，那邊需要多一個中國人幫手，工資是這里的3倍?！碧普f著，在一張紙上刷拉刷拉寫下一個號碼。“這是我的私人電話，有事打這個電話?！碧戚p輕扔到小念的旁邊，她撿起來又恭敬地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我相信會有比我更適合的人可以去，很感謝您給我這個機會，但我確實走不開，很抱歉?！毙∧畹皿w地拒絕了。

　　“好，沒事了，你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碧茡]了揮手，示意小念出去，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他好像沒有生氣。

　　“好的，唐先生?！毙∧钣卸Y貌地退了出去，躡手躡腳的關(guān)上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靠在墻上，想著所有的一切，她不能失去這個工作，這個工作小時工費高，她太需要錢了。她心想好在這個唐老板還算是個坦蕩的真壞人。但小念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唐，他打開電腦，屏幕上的小念靠著墻，仰著頭深呼吸，他深深地凝視著，嘴角掛著玩味的笑意，獵鷹一樣一瞬不瞬地盯著屏幕里那個身影，提起電話，對著電話說了句法文：“Comme prévu。”（按計劃行動。）

　　“Are you sure?” Jimmy說。

　　“Yes !”唐說，眼睛還盯著屏幕，小念已經(jīng)快消失在這個走廊了。

　　“OK!你夠狠。”Jimmy用蹩腳的中文說道，可唐已經(jīng)掛了電話，Jimmy 努努嘴，就開始著手安排了。

　　過了幾天，小念出現(xiàn)在他的辦公室，滿臉疲倦，眼睛紅紅腫腫，她強裝鎮(zhèn)定地說：“巴黎的工作還有嗎？我還有這個機會嗎？”

　　“當(dāng)然，隨時出發(fā)?！碧圃趫蠹埡竺媛冻霭霃埬?，那半張臉帶著一絲詭笑。

　　“好，我還有個請求，我可以預(yù)支部分工資嗎？”小念抬起頭，說出了這句話，她知道這是在求他，但她沒有辦法，她也知道一旦開口，有很多事，有可能會身不由己。

　　“可以，需要多少？”唐放下報紙，溫和的笑，笑容的后面藏著魔鬼。

　　“10000歐元?！毙∧钜е勒f出個數(shù)字，她知道這不是個小數(shù)目，并且也不知道需要工作多久才能還清。

　　“可以?！碧普f完，提起電話，不知說了什么，總之是法文。接著秘書拿著一個厚厚的信封進(jìn)來，放在桌上，然后離開了。

　　“這是你預(yù)支的工資，收好?！碧颇弥欧猓叩剿磉?，塞在她的手里。

　　“我給您立一個字據(jù)?！闭f著，小念想拿筆來寫一個字據(jù)，唐揮揮手，示意不用。

　　“明天9點出發(fā)，出發(fā)前會有人接你。你出去吧?！碧谱旖菭恐z笑意，似乎心情大好。

　　“好?！毙∧钅笾欧?，聲音微不可聞，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進(jìn)一個深淵，但她顧不了那么多，她走之前深深地鞠躬以示感謝，有淚掉在羊毛地毯上，走出門，背靠著門，她使勁擦著眼淚。

　　小念被那位拿信封進(jìn)來的秘書接到機場，面色冷漠地遞給她機票和一個地址，告訴她，下飛機要立刻趕到工作崗位，小念一一應(yīng)承，坐上飛機，還有些恍惚，她深吸一口氣，坐在候機室，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但她太累了，太想休息了，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手機里突然蹦出一條短信：“小念，我們結(jié)束吧。”，她呆坐在座位上，想起簡陽說：“你如果答應(yīng)他去法國，我們就分手?！?，是，果然分手了，可她顧不了這么多，她太需要錢，老媽沒有這筆錢會因詐騙被抓，她沒有任何余地，她有她想保護(hù)的人，她必須這么做。

　　坐在飛機上，小念的淚無聲的留下來，她的成長在這一刻是慘烈的，她告訴自己，沒有時間悲傷，有的時候連悲傷都是奢侈的。

　　到達(dá)巴黎后，小念直奔工作地點，在地鐵前簡單研究了一下，就快速確定了路線，小念心想自己的智力居然增長了，難以想象。其實人在巨大壓力下，專注力急速提升，與其說是智力增長，不如說是在無任何依靠下，人的超高的專注力提升了分析、記憶及總結(jié)的能力。

　　小念很順利地趕到工作地點，門口有一位男士等在那，看到她就走過來說：“劉小念女士對嗎？”，聲音渾厚有力，像是混沌天空的悶雷，小念抬頭看他，是一個黑人，眼瞳黑白分明，嘴唇很厚，個子很高，小念費力地抬頭看他，那位黑人表情嚴(yán)肅，那眼神似乎是挖了她一眼，接過她的行李，小念自覺第一次見這個人，沒得罪他吧，小念心想在這個世界她沒有辦法得罪任何人，于是堆了笑臉道感謝。

　　“謝謝您，您的中文說的真好。”小念滿臉堆笑。

　　“謝謝，這邊請！”那人撇了下嘴，然后紳士地伸出手，指示方向，帶她來到一個酒店七拐八拐的小房間，遞給她一張房卡，示意她打開房門，小念愣了一下接過房卡，打開房門，走進(jìn)去，那人站在門口，把行李放進(jìn)去，說：“工作范圍和作息時間在桌子上，明天開始工作。再見?！保∧疃Y貌的點頭道謝，那人有禮貌的關(guān)上了門。

　　小念環(huán)視著房間，房間很小，但她覺得一切都很好，她倒在床上，閉上眼睛，簡陽就出現(xiàn)在腦海里，咆哮的簡陽，砸毀電視的簡陽，撕毀兩人照片的簡陽，小念的淚奔涌而出，捂著臉，不敢發(fā)出聲音，任憑淚腺決堤。不知過了多久，小念起身坐在桌子前面，翻看著工作安排，明早5:00要去接旅行團(tuán)，然后配合導(dǎo)游進(jìn)行一天的工作計劃，晚上在酒店做清掃工作，工作時間是6:00-23:30，白天跟團(tuán)，晚上是酒店保潔，整個暑假，都是這個流程，她坐在那，盯緊每一個流程，確定每一個細(xì)節(jié)，做著筆記，等忙完也已經(jīng)傍晚了，小念肚子餓了，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吃飯，她拿出錢包，打算去買個面包裹腹，她剛要打開門，就有人敲門，她打開門，是那個幫她拿行李的人。

　　“您好，這是您的晚餐，請您慢用?！蹦侨苏f。

　　“哦，謝謝！謝謝！”小念惶恐地接過晚餐。

　　“今天先這樣安排，以后跟工作人員共同用餐就可以?！?p>　　“好，謝謝！”小念說。

　　那人得體的關(guān)上門，小念納悶地打開餐盒，一共三個餐盒，排骨、牛排、油菜、奶油蘑菇湯，蛋炒飯，這個系列怎么這么奇特，把她喜歡的菜混在一起，還真是有點另類，小念現(xiàn)在不會考慮那么多，她想至少不會毒死她吧，于是趕緊安慰自己那顆餓扁的胃。

　　小念邊吃變想，這會是誰準(zhǔn)備的呢？她想到一個人，她也知道只會是他。

　　第二天凌晨4:30，小念起床，簡單梳洗，就趕到酒店大堂，到達(dá)時，很多工作人員已經(jīng)集合在那了，她看到那個高個子冷淡黑人，那人開腔：“This is Liu Xiaonian， she is also our partner.”，大家對小念點頭示意。

　　“Good morning！”小念有禮貌地一一打招呼。

　　“她就是跟我的吧！”一位身材凹凸有致，可謂是豐乳肥臀的姐姐對著小念眨眼睛。

　　“對，她跟你。”那人眼睛挑了挑，點頭示意。

　　“你好，I ‘m Micheal.”聲音更加性感。

　　“你好，我是劉小念，叫我小念就好?！毙∧钐鹈赖匦χ?，然后打量著這個Micheal，著深色包臀裙，上身的白色上衣領(lǐng)口露出大片胸口，皮膚白皙水靈，栗子色長發(fā)披肩，眼角眼線飛揚，顧盼神飛，小念心想這位姐姐真是個尤物，她在心里吹了口哨。

　　“姐姐，您真漂亮！”小念呵呵的笑著。

　　“哎呦！這個孩子真是會說話！Bill，這姑娘我喜歡！”Micheal掩著嘴，嬌笑著，沖著那個叫Bill的冷淡黑臉放著電。那人只是冷哼一聲，說道：“OK! Everyone，Let's check things again. We'll leave in 10 minutes.”

　　大家紛紛回應(yīng)，檢查自己的物品，10分鐘后分別上了不同的大巴，出發(fā)。小念坐在車上，再次查看了今天的行程，車子駛向機場，她不知道自己將會迎來什么，懵懵懂懂地，未來的一切，看她是否能承擔(dān)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