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思陶神色急切的追問,有些慌神。
“我說我知道怎么制作色彩多樣絢麗的陶瓷,不再通體只能有單一的一種顏色?!惫扔昀^續(xù)道,“如果你對陶瓷真的沒有一點(diǎn)執(zhí)念,又為什么改名叫做思陶呢?”
在陶瓷的釉料中加入含有著色金屬元素的物質(zhì),再經(jīng)過高溫?zé)珊?,釉層就會呈現(xiàn)某種固有的顏色。
這涉及到化學(xué)知識,用什么金屬元素,配比多少,會燒成什么顏色,知道這些后制作彩瓷不難,難的是從無到有的這個一點(diǎn)點(diǎn)摸索的過程。
“不可能,我試過無數(shù)的泥土和礦石,都沒有燒制成功,你一個都不會捏陶的人怎么會知道?!彼继沼中箽獍?,彩瓷豈會那么容易制作,不過是她靈光一閃的妄念罷了。
谷雨直接拿出了一個彩釉山水方壺,自然是從系統(tǒng)那要來的,可是好說歹說,以建城進(jìn)度為要挾,系統(tǒng)這才不情不愿給的。
方壺的壺嘴和壺把是深藍(lán)色,接連的壺面是淺青色,方壺的兩側(cè),以黃色為底色,上繪有黑色亭子,深綠色松柏,以及粉紅色梅花,整體看上去山水意境深遠(yuǎn),層次分明,造型優(yōu)美,色彩鮮艷。
不僅思陶,就連花容和子慕,眼睛看直了,只有那些懂得欣賞,知道制作過程有多不易,失敗率有多高的人才能看出這樣一件珍品有多難得。
先不說他們壓根就不知道陶瓷可以上色,就算思陶有這樣的想法,并且付諸于行動,卻一直沒能成功的人,她知道這樣一個珍品制成是何等不易,如果放的市面上,必定價值連城。
更別說,這個方壺,畫面精細(xì),品相完美,色彩之間不暈染,沒有一丁點(diǎn)的瑕疵。
“送給你了?!惫扔陮⒎綁胤诺剿继盏拿媲?。
“送,送我?”思陶有些難以置信,這樣的珍品,在目前為止可謂絕無僅有,別人想買都沒地方買,有價無市。
這不僅僅是一只好看的壺,若愿意賣的話,可是一筆不小的財(cái)富。
“嗯,現(xiàn)在你相信我知道怎么做彩瓷了吧?”谷雨回道。
思陶沒有回答,一雙素手撫上方壺,指尖微微顫抖,入手冰滑,雙眸之中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不斷的滑落。
“這……”谷雨有些愣,這樣一個瓷壺,居然會讓思陶情緒失控。
看著她將壺抱在懷中,悠悠走出門去,花容唯有嘆息,“讓她靜一靜吧,彩瓷的出現(xiàn),對她的沖擊太大。”
“她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事情,讓她對彩瓷就這么在意?”谷雨更加的疑惑,
“那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被ㄈ菡f道,“她們的家族姓陶,那時候她還是陶家的千金小姐……”
煙陽城陶家,是制陶世家,制作陶器的工藝代代傳承。
陶家到了這一代只有思陶一個獨(dú)生女,被陶府的人視為千金小姐,下一代的掌門人。
思陶從小便和這些粘土為伍,不負(fù)所托,小小年紀(jì)就能捏的一手的好陶瓷。
女子都愛精美的東西,在她十歲的那年,她問父親,為什么不能用更細(xì)膩好看的土來燒陶瓷呢?
她父親只是揉著她的腦袋,說有些土不能用的。
她不信,憑著年少的那股倔勁,將四處收集回來的土和石頭,一遍遍的試。
還托些挖礦的人,讓他們進(jìn)山見到不一樣的土和石頭都給她帶回來一些。
就這樣,一日又一日,直到她燒出了第一件瓷器,白如玉,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
這樣一件珍品,使得陶家的陶瓷名聲大噪,在找到了這種白色土質(zhì)的產(chǎn)地后,陶家開始大量生產(chǎn)。
在之后的幾年,思陶不僅能燒出白瓷,又慢慢燒出了其他顏色的單色釉瓷器。
由于質(zhì)地冰滑,輕盈堅(jiān)韌,色彩也變得更加明快,極受追捧。
陶家的生意便不斷的擴(kuò)張?jiān)贁U(kuò)張,聽說最后這些瓷器流入京都,連皇室都極為喜愛。
可惜好景不長,許是迅速崛起陶家的生意招人紅了眼,又或許是碰到了一些人的利益,各個制陶世家開始聯(lián)合抵制陶家的生意,甚至不惜栽贓陷害。
而另一邊,派人潛進(jìn)陶家,根據(jù)陶家的原材料,回去自行燒制,倒也做出來了一些質(zhì)地不錯的瓷器,只是可惜在色彩上一直沒有陶家瓷器的好看。
也是因?yàn)槿绱?,剛剛崛起,扎根不深的陶家在眾多世家的打壓下,還能強(qiáng)稱著。
直到有一天,思陶的父母出事,在一次出貨中,貨物被劫,雙雙身亡,只留下思陶一力支撐。
那年她年僅十六,剛剛議親,許了一位滿腹詩書的公子,郎情妾意,好不快活。
本來準(zhǔn)備待嫁的她,不得不撐起陶家。
她知道,如果想讓陶家頂住外界的打壓,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再燒出一件能震驚眾人的瓷器。
于是她埋頭研究,在單色釉瓷器上刻畫,使得瓷器更有觀賞性,可這些都沒用,很快就會被別人學(xué)去,算不得優(yōu)勢。
一日,她的未婚夫思毅在她旁邊作畫,畫上線條優(yōu)美,色彩鮮明。
心中靈光一閃,“你說如果能將你的畫畫在瓷器上會怎么樣?”
“自然是極好!”思毅回道。
思陶便在接下來的日子試許多的顏料,卻沒有一樣能畫在瓷器上,不由心中悲戚。
思毅見她這般傷神,心有不忍,暗下決心一定要幫她找到這種顏料。
思毅親自帶人進(jìn)山,為她尋找石料。
足足一個月,就在陶家快要扛不下去搖搖欲墜之際,陪思毅進(jìn)山的那些下人帶回來的不僅有一堆堆的石料,還有思毅的尸身。
說是思毅在開采石料的時候,不甚掉下了懸崖,思陶顧不得想思毅的死是意外,還是像她父母那樣人為的。
這個時候她終于堅(jiān)持不住病倒了,父母雙亡,未婚夫墜涯而亡,陶家也搖搖欲墜。
如此家破人亡的打擊下,將年僅十六歲的思陶活下去的希望也擊散了。
與她相識的花容對她說,如果她不振奮起來繼續(xù)研究顏料,那么思毅就白死了。
她將這句話奉為活下去的希望,以后的兩年沒日沒夜的研究那些石料,直到將最后一塊石料用完,依舊沒有成功。
她徹底崩潰,思陶覺得是自己將這一切搞砸的,如果她沒有燒出來瓷器,陶家就不會迅速崛起,就不會招人恨,她的父母說不定就不會死。
思毅只是個書生,如果她阻止思毅進(jìn)山,那他也不會死。
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陶家就還是那個做著小生意的陶家,安安穩(wěn)穩(wěn)的生活,然后嫁給思毅,平平安安的過下去。
如果不是因?yàn)樗@一切就都不會發(fā)生。
那個隨他們?nèi)サ哪铑^終于爬進(jìn)了她的腦袋,怎么也抹不去。
花容只得讓人沒日沒夜的看著她,防止她做傻事,不停的開導(dǎo)她,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怪她,她的父母還有思毅,一定都想她好好的活著。
如此過去了半年,她放棄了害她不淺的陶瓷,入了花容的絲廂閣,也是這個時候改名思陶,不知道是為了紀(jì)念思毅,還是因?yàn)閷μ沾闪粲幸唤z幻想,想著燒出彩瓷,慰籍思毅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