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話 櫻歸故鄉(xiāng) 9

　　也許是不習(xí)慣睡榻榻米，也許是因為心里一直在擔(dān)心天宮的事情，也許只是單純地認(rèn)床，總之，我現(xiàn)在被窩里翻來覆去的烙餅，就是睡不著。

　　明明白天一直東奔西跑，但是現(xiàn)在卻只能睜著眼看著朦朧的天花板，我頭一次體會到了失眠的痛苦。

　　從鉆進(jìn)被窩到現(xiàn)在過了多久了？黑暗中奔騰的思緒模糊了我對時間的感覺，我翻過身摸索著打開了擱在枕頭旁邊的懷表，接著夜光指示看了看，現(xiàn)在才夜里十點過。

　　明明感覺過了很久，卻沒想到只是過了兩個小時……

　　看著懷表那滴答滴答緩緩轉(zhuǎn)動的秒針，我輕輕合上蓋在將它放回原處，然后開始使用傳說中有助于睡眠的‘?dāng)?shù)水餃’大法……

　　或許是因為這催眠大法確實有效，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腦子似乎開始變成了一團(tuán)漿糊，一切感官都開始模糊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連串輕微但是異常清晰的‘當(dāng)啷’聲通過厚厚的墻壁傳到了我的耳朵里。聽起來似乎是什么東西的撞擊聲。

　　長久以來養(yǎng)成的警惕讓我一瞬間清醒了過來，這里不是帝都，天宮家也沒有太多的蒸汽設(shè)備。這響聲不同尋常。

　　為了以防萬一，我決定帶上武器查看下聲音的源頭，否則肯定睡不成安穩(wěn)覺。

　　穿好衣服，帶上雙刀。在路過天宮房間門口的時候我猶豫了片刻，聽著她房間里那若隱若現(xiàn)細(xì)細(xì)的呼吸聲，決定還是先不打擾她。

　　小心地拉開房門，一股冷風(fēng)驀地吹了過來，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夜里的鄉(xiāng)下真不是一般的冷，特別是在這深夜時分。

　　將雙刀在腰上掛好，從房門口摸索著拿出起夜用的紙燈籠，點上蠟燭，穿好鞋。我便警惕地循著聲音朝著源頭走去。

　　隨著那清脆卻蘊含著某種規(guī)律的‘當(dāng)啷’聲越來越響，我離目的地也越來越近。用燈籠照了照附近，我赫然發(fā)現(xiàn)原來已經(jīng)快到木棚倉庫了。不遠(yuǎn)處一道粗壯的黑影真張牙舞爪地站在那邊，我想了想才明白過來那個可怕的黑影應(yīng)該是那顆巨大的櫻花樹。

　　繞過木棚倉庫，眼前霍然明亮了起來。只見倉庫的旁邊那個之前我見過的半開放工作間里正燈火通明。

　　而那‘當(dāng)啷’聲的源頭我也找到了，那是鐵錘與鐵條的撞擊聲。

　　燈光之下，天宮鐵干那厚實的身影被拉的老長，他健壯有力的右臂正一下又一下的揮動著鐵錘，專心致志地捶打著鐵氈上的通紅鐵條。

　　“天宮先生？”我吹息了手里的燈籠，快步朝他走去。

　　“嗯？是南宮小哥啊，不好意思，難道吵醒你了？”天宮鐵干在聽到我的喊聲后停下了手里的活，抹了抹額頭的汗水轉(zhuǎn)頭朝我露出了歉意的表情。

　　“不，沒有的事，我可能有點兒認(rèn)床，一直就沒睡著過。”我笑著朝他搖了搖頭，走進(jìn)房間然后指了指他面前的鐵條問道，“天宮先生，您是一位鐵匠？是正在打造某種鐵器嗎？”

　　“唔……準(zhǔn)確來說，我是一位刀劍師傅?！碧鞂m鐵干搖了搖頭道：“實際上我這會正在打造劍胚?！?p>　　“劍胚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刀劍師傅呢。如果方便的話，能幫忙看看我手里的雙刀嗎？”見天宮鐵干居然是位鑄劍師，我頓時來了興趣。一直以來手里的刀都是我自己在維護(hù)，也不知道維護(hù)是否到位了。

　　“嗯，沒事兒，我正好也歇息下。”天宮鐵干站起身，推開面前的鐵氈，將已經(jīng)涼了下來的劍胚小心的收好，隨后示意我取刀給他。

　　將手里的刀帶刀鞘了遞過去，他便抽出刀湊近了仔細(xì)看了起來，同時還不時的在刀身上嗅嗅。

　　很快，他就放下了手里的那柄，拿起了另一柄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動作。

　　“這兩把刀都維護(hù)的不錯，不過上油的話，我還是更推薦丁子油?！彼麑⒌妒樟似饋硪徊⑦f給了我。

　　將刀掛回身側(cè)，我嘆了口氣道：“可惜丁子油太貴了，我現(xiàn)在的工資還不敢這么奢侈?！?p>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發(fā)現(xiàn)在天宮鐵干的小板凳旁邊，還有這一把藍(lán)色握把的刀，這刀我見過，是天宮櫻的佩刀。

　　“呃，天宮先生，說起來天宮櫻的佩刀也是你打造的嗎？”我指了指他身邊豎立著靠在工具做上的長刀問道。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我說錯了話，剛才還帶著點笑容的天宮特干臉色幾乎一下就變了，又換成了那副嚴(yán)肅不茍言笑的表情。

　　他輕輕拿起天宮的佩刀，然后小心地抽了出來，輕輕地?fù)崦渡?，好半天之后才低聲說道：“其實這把天宮國定在某種意義上，是由我和我內(nèi)人雛田一起打造的……”

　　一聽居然是和他已經(jīng)過世十年之久夫人一起打造的，我頓時就明白剛才我的那番話勾起了他的傷心事。

　　“抱歉，天宮先生，我不知道……”

　　“請不用在意。”他打斷了我道歉的話，小心地將手里的天宮國定收回刀鞘，然后輕放到一旁，抬起頭看著我道：“內(nèi)人已經(jīng)去世十年了，我也已經(jīng)釋懷了?！?p>　　聽到他這么說，我只好抓了抓頭，尷尬地笑了笑。

　　“對了南宮小哥，我想問下這次你和小櫻回來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而就在我準(zhǔn)備道別回去睡覺的時候，他卻突然叫住了我。

　　“……這個說來話長，天宮先生你認(rèn)識真宮寺櫻么？”聽他這么問了，我也不好不回答。其實這也不是什么特別機(jī)密的事情，畢竟夜叉襲擊劇院的事情都已經(jīng)登上帝都日報了。

　　很快，我就將劇院遭襲，夜叉和真宮寺櫻疑似同一個人的事情給他細(xì)細(xì)說了一遍，中間重點強(qiáng)調(diào)了這件事情對于天宮櫻的打擊。

　　“原來是這樣……”聽完我的講述，他將目光轉(zhuǎn)向了旁邊的天宮國定，愣愣地不說話。

　　看著這樣一幅心事重重的天宮鐵干，我認(rèn)識到雖然天宮櫻嘴里說她和父親關(guān)系不好，但是實際上恐怕只是她單純地誤解了自己的父親。

　　“……南宮小哥，我能問下為什么那個夜叉要襲擊劇院么？”片刻后，天宮鐵干似乎回過了神，轉(zhuǎn)頭看著我沉聲問道。

　　“唉……其實襲擊原因很簡單，是為了‘帝鍵’。”我抓了抓頭想了想，朝著他解釋道：“在大會開幕式那天，夜叉就放話讓世界華擊團(tuán)聯(lián)盟交出帝鍵，否者便會將所有華擊團(tuán)老巢掀個天翻地覆。想來她可能認(rèn)為帝鍵在劇院里放著吧？”

　　“居然是為了‘帝鍵’……”聽到帝鍵，他似乎有點兒詫異，于是我便追問道：

　　“難道天宮先生你知道帝鍵？”

　　“不，我不知道?！币娢铱聪蛩鞂m鐵干露出個笑容搖了搖頭說道：“剛才只是詫異那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居然讓一個降魔這么上心?！?p>　　“不管是什么東西，反正我們是不會讓夜叉得手的?！笔玛P(guān)二都作戰(zhàn)以及降魔皇的封印，我便不再多說什么。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我也不打算在繼續(xù)待下去，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天宮鐵干非要在深夜工作，但是我也不便追問。

　　也許是因為平日里都是他一個人住，所以沒有在意這類事情吧？

　　在和他告辭之后，我點著燈籠回到了主屋。

　　輕聲關(guān)上門，吹息燈籠，我盡量放輕腳步聲以便不吵到天宮。然而就在我路過天宮房間的時候，卻隱隱聽到幾句天宮的呢喃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說夢話。

　　“……嗚……騙子……”

　　“都是騙子……”

　　“真宮寺櫻小姐是騙子。”

　　“誠哥哥也是騙子?！?p>　　“連隊長也是騙子……”

　　聽到這里，我將原本打算離開的腳步又收了回來。我沒想到自己在天宮的心目中居然是一個騙子，我沒騙過她什么??！

　　雖然偷聽別人的夢話似乎有點兒不太道德，但是我現(xiàn)在也管不了太多了，只能放輕呼吸蹲下來緊貼著天宮房間的門。

　　很快，天宮的夢話聲又響了起來。

　　“……誠哥哥，明明說過要一輩子保護(hù)小櫻的，為什么你失約了……”

　　“……隊長，明明答應(yīng)了叫我‘櫻’的為什么卻一直不肯這么做……明明對克拉麗絲和初穗都那么親切，為什么就不能對我親切一點呢……”

　　這幾句話之后又過了很久，她的房間里再也沒有夢話傳來。

　　我揉了揉有些發(fā)麻的右腳，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重新鉆進(jìn)被窩的我一直在想著天宮剛才的夢話。

　　我是否真的在不知不覺見無視了天宮的親近之意呢？而她之所以會問我是否會下達(dá)必死的出擊命令是否也有這個原因在里面嗎？

　　縮了縮腦袋，我將身上的被子裹的更緊了一點。腦海里也漸漸記起當(dāng)初我答應(yīng)天宮的事情來。

　　在那個陽光明媚的春日，我確實在三笠公園里看著微笑的她答應(yīng)從今以后會叫她‘櫻’，以鼓勵她成為能和真宮寺櫻比肩的天宮櫻。

　　那為什么我后來會漸漸忘記這件事呢？明明當(dāng)時我是真心實意地決定以后就這么喊她來著……

　　思考漸漸停止，睡意漸漸涌來，黑暗仿佛在一瞬間就吞噬了我的思緒，讓我陷入一片虛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