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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色貌美

八、老娘的眼珠

姿色貌美 寶小草 3418 2020-03-10 16:03:44

  王奎一二三…數(shù)到第五天,根據(jù)前五天的鋪排,這天晚上當然國子守場地了。

  晚飯后,王奎照例先去場地走一圈。他掏出卷煙給國子,話題自然是谷雨節(jié)。

  王奎說:“自古谷雨前后,百魚上岸,漁民開始忙碌,我們加工的自然要瞪大眼睛,該收的收,賣的賣,不能含糊!”

  國子說:“漁民反映,今年秋季魷魚豐收!”

  王奎說:“哦?”

  國子說:“拉網(wǎng)看魷魚苗挺好?!?p>  王奎說:“聽說明年市里要轟轟烈烈舉辦漁民節(jié),到時候更熱鬧了?!?p>  國子說:“嗨,你沒看伏季休漁,有門子、有錢有勢的照樣在海里捕魚,打一網(wǎng)上來能毀掉多少卵子。照我看,法律不嚴,漁政部門執(zhí)法標準不統(tǒng)一,百年后,子孫吃不上海鮮了?!?p>  王奎說:“那是肯定的,你沒看現(xiàn)在成百上千的魚船在用蚊帳網(wǎng),連蝦子蝦孫都打上來了,魚沒東西吃,海里資源還有不枯竭的道理?”王奎邊說邊分神,煙蒂燒到指頭。他清清嗓子又說:“三個月的伏季休漁,能閑很長時候?!?p>  國子說:“我得去販蛤賣,輕車熟路不說,兒子明鐸讀初中了,費用挺高的?!?p>  王奎問:“學習用功嗎?”

  國子說:“還行,陳老師家訪時,反映這孩子語文學得好,算術一般般。作文幾次被陳老師在課堂上當范文念。拿回家,我看到許多紅圈,問怎么回事,他說好辭佳句才能被陳老師劃圈。我就這一個孩子,只要用功,能上到哪我供到哪!”

  王奎說:“別偏科,孩子哪門受表揚就用功學,另一門不使勁就偏了?!彼酒饋?,說:“不早了,我回去!”

  國子說:“你歇吧?!?p>  王奎朝村子走去。

  走到村邊那幢房子時,他鄙夷地回頭,看國子已關門熄燈了。竊喜、嫉妒和醋意又涌上心頭。

  他狗拿耗子替巧云鳴不平:多窈窕的女流,咋就甘心下嫁給國子?前兩天費九牛二虎之力,查到了那首詩是這樣寫的:“癡漢偏騎駿馬走,巧婦常伴拙夫眠;世間多少不平事,不會做天莫做天?!毙南雽懙奶昧?,自己和詩的作者大概有相同的經(jīng)歷吧,要不然,怎會有‘不會做天莫做天’如此相似的共鳴呢?

  不覺來到巧云門下,扭門把,一推便進去了。

  屋里既黑又靜,這正是他期盼的氛圍。他輕輕走過院子,推開外屋的門。

  自此,巧云的心中有了兩個男人。一個國子,一個王奎。

  每天做飯,心中也惦記王奎。她嫌丈夫國子,心粗手重,毛毛燥燥,吃飯如風卷殘云,馬馬虎虎,粗枝大葉,丟三落四;持家過日子勤快,大順套的事愿做,獨自難當大任;缺乏識大體觀大局,東風來往西倒,西風來往東倒。和國子談戀愛時,覺察到了,卻為時已晚。眼下能怎么辦?只有認命吧!

  晚上和國子躺在一個被窩里,總是側背著身子。也謊稱不舒服,讓國子挺鬧心的。

  那是個初秋的晚上,巧云送走王奎,院里突然起風了。她的臉兒也象午夜的月兒,靜而淡漠。忽地覺得黑暗中有眼睛在窺視。在墻頭后,在平房上,在廁所里,在所有的想象處。

  又一陣風兒刮過,月色慘淡,瑟瑟簌簌。

  春天在西墻跟種下的爬瓜,如今莖茂葉繁,巴掌大的墨綠色的葉子在顫抖,在搖擺。象墻幕上的水浪,翻騰,咆哮。

  她怔愣,既覺得孤單;孤單中又覺得十分脆弱;脆弱中又有莫名的凄涼;凄涼中又有不甘心的爭強好勝。這些糾集在一塊,分不出精華與糟粕,主要與次要,因此象個愁苦的思索者。

  天上的殘月愈發(fā)變小,月兒四周干凈,沒一點云絲兒,光不減反亮。白皙的半月兒里面,儼然隱藏一雙眼睛,在注視著她,甚至怒視著她。星星兒躲到高處去,象吃了誘餌的耗子臨死前無神的眼珠。

  沙沙沙,唰唰唰,一只黃鼬倉皇的身影,掠過蕭瑟的葉子,在夜色和葉萍掩護下,遛過墻頭,無所顧忌地爬上平房。月兒薄了,薄的隱進一片模糊的桔云里。院子頓時象用畫筆涂上了瓦灰。她的耳朵再次聽到那只貔子,順著平房向東又折回的唰唰聲。

  她又仰視夜空,奇怪,眨巴眼的空當兒,月兒變薄了不說,而且變的只剩下一片暈云,消失殆盡與云氣融合在一塊兒,它不再是那個月亮了!那之前賴以驕傲的羞澀、嬌艷、嫵媚、秀麗,都是為這一刻的蛻變消亡所付出的?也就是說,對前面羞澀、嬌艷、嫵媚、秀麗沒有真正地欣賞,或者報以無所謂地漠視,但是接近質變的那一刻,速度竟是驚人的?!這種結論的得出,一方面讓她無比后悔,甚至恨自己沒能把控住自己,以至于越陷越深;另一方面滋生消極、無為、怠慢。

  世間是有因果的。如此云雨交歡,巧云不留神,懷孕了,這讓她不得不留神了。

  與此同時,村子里關于她與王奎二人的風聲漸起,也傳到國子娘的耳朵里。老娘她揪心、憤怒、厭惡。

  無奈今非昔比,已沒了當年的底氣與把握。她只好第一步先聞風,第二步借棍打狗。

  她先問孫子明鐸,你媽做什么飯給你爺倆吃?明鐸說:“今是饅頭,昨天是包子,后天煮米飯?!?p>  奶奶窩著癟嘴兒罵道:“小驢勁兒,凈說瞎話,后天還沒吃呢,你就早知道了?”抬手佯裝要捶他,卻在半空中不動,說:“你爹和你媽這些日子吵架了嗎?小驢勁兒說實話!”

  “沒打架,好著呢,不信你去問我爹?!?p>  奶奶去了灶上,刷完鍋往外舀水,呱呱地說:“我知道他倆不打仗,我怕你睏,逗你說話呢!”奶奶又說:“到時候給你買個新書包,后面雙背帶的那種。”

  連著多日,她出其不意地在兒子門外溜達。她陰著臉,皺著眉頭,額上象刀劃的皺紋密密麻麻,兩只突兀的眼球快掉出來了,在不停地監(jiān)視搜索。

  一天午后,見王奎從村子北巷過來。

  她手里揮著拐棍,氣勢洶洶地罵道:“丫狗,滾,騷哄哄的滾回去!”說著往北一甩棍,小癟瓜臉兒拉得像個難看的刺猬。

  恰巧一條狗從東面巷里跑出來,看見甩過來的棍嚇了一跳,吱一聲撒腿就跑,撞到王奎的腿上。又吱吱兩聲落荒逃走。王奎驚愣著躲閃,腳下一趔趄,砰地摔倒了。

  “活該!咋不摔死你!”她用小腳跺得直響,恨不得嚼王奎的肉,薅他的毛!

  王奎站起來,看見跟驢臉兒似的國子娘,心里不免膽怯,一扭頭向另個巷子走去。

  她對著巷口朝背影又罵又喊:“小雞狗,我認得你,土埋脖子我怕誰?不信試試!”

  說完轉過身,換成另一張臉。看見一個老鄰居,忙和顏悅色:“有條狗叼了我的魚,今被我看到,我甩棍打它個半死,嚇得再不敢照我的面!”

  鄰居邊迎聲邊左右望,說:“狗屙滿街的屎,動不動踩腳上,氣死人!”

  國子娘就是這樣,做為過來人,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要做的面面俱到。

  一方面為兒子抱不平,恨王奎與巧云,恨不得扒了兩人的皮;但,巧云是她的兒媳婦,是國子的老婆,是明鐸的媽媽,拿巧云不能怎么樣,只能以懷柔拉攏感化;而且她明白,這還是家丑,家丑是不可外揚的。于是,就難為她了,既要報復王奎,讓他感到害怕,震懾他不敢再來,又要同時想方設法敲打巧云,讓她從此收斂,回心務正!以上這些,難就難在既要達到上述目的,又要做的干凈利索,不能波及到孫子明鐸,不能為此耽誤了他的學習;不僅如此,還不能將影響擴大至外人,就是說不能讓外人知道家丑和她的真實內心。

  這時巧云出家門了。邊走邊用白巾子包頭。她聽到公婆在街上叫罵,此時裝著什么事也不知道。

  婆媳逢面總不能閉著嘴。公婆沉得住,巧云不能不開腔:“媽,吃飯啦?”

  “日頭都歪了,誰還不吃飯!不吃不成彪子嗎!”

  巧云剛預感下句不當說,但晚了,脫口道:“大晌午頭的,出來做啥?”

  公婆似乎等著這句:“一個騷狗不正經(jīng),我趕上去就是一棍,目前不死也得思量;下次再來,我連x帶x一齊薅!”

  接下去是出奇的安靜,只有零亂的腳步聲。

  國子娘頓感兒媳婦不是當初那個純潔嬌羞,一笑倆酒窩的巧云。自己也不是十幾年前還有掌控能力的女人了,正快速走下坡路,不定哪天,眼一閉腿一蹬,還得兒子、兒媳打理后事。想到這,她緩口氣,說:“我來看明鐸么時候來家,好領去寫作業(yè),沒想到遇了嘔心倒氣的事,呱呱兩聲,清涼多了。唉,終究碗里的燈,亮不遠,頂多照巴掌大的地方?。 ?p>  說完兜著臉,眼睛里卻掩飾不住哀戚,佝僂著巴巴地走了。

  到家,關上門,自言自語:“呸呸,賤貨!要不是有兒子有孫子,我早就上去薅你的毛!拿棍打狗一樣掃出門去,我還留著你,我留你個x毛當火燎!”

  忽地老淚縱橫,望著老頭的遺像抽泣,難受??!替兒子,替孫子也為家道傷心落淚。

  街門響了,她哆嗦著腕僵指硬的手,急忙擦去淚水,怕被孫子明鐸撞見。她強裝笑臉,多于蚯蚓穿行的皺紋臉兒迎著日頭出來一看,是風兒撲得門響。

  喳,喳!一只黑白相間的長尾巴喜鵲,在院里的白楊樹上喳喳叫的可使勁了。望著這只小黑眼珠眨閃的鳥兒,她的心也放松了。彎腰準備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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