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撲朔迷離

　　“大人，此人冥頑不靈，一派胡言，懇請大人對此人上刑具?！毙谭恐魇麓魍鹕砘胤A道。

　　“不到萬不得已，本官不想用刑。”李廷棟搖了搖頭后說道，俗話說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如此做法，快則快矣，但卻后患無窮，屈打成招這四個字傳出去，李廷棟在太和的官聲將大受影響。

　　戴威聽到李廷棟如此固執(zhí)，搖了搖頭后對李廷棟不無威脅的說道：“那就依大人的，不過如果這案子破不了，大人可就別怪兄弟們不出力，板子可就不能打到兄弟們的屁股上了。”

　　一旁的吳為不理會戴威的怪話，對那鄭虎說道：“既然你說是撿來的，那你說說何時何地撿來的？又有誰可以為你作證，回答之前你可想仔細了，話一出口，這大堂之上的書記官可就全記錄在案，回頭立即有衙役到你家里去核實，但凡你有一個錯字，縱使知縣大人有好生之德，不忍以大刑伺候治下百姓，可國有國法，你大堂之上公然說謊，一頓板子是少不了的?！?p>　　那鄭虎聽到吳為的話語，頓時嚇得冷汗直流，不消片刻便如實說道：“這驢確實不是我撿的，一個多月前的一個傍晚，我正打算收攤的時候，有兩人牽了一頭毛驢過來，作價二兩銀子說是要賣給我?！?p>　　“一頭毛驢二兩銀子？恐怕這驢來路不正吧？”李廷棟雖然對此時的物價不是特別熟悉，可也知道一頭毛驢遠遠不止二兩銀子。

　　“他們開價二兩銀子，且用草帽遮住了半張臉，我當時就明白這驢的來路可能不正，可我們開門做生意的，哪里管的了這么多呢，既然有人敢賣那就有人敢買嘛?！编嵒⒉亮瞬聊樕系睦浜购蠡氐?。

　　“好你個鄭屠夫，想必這種勾當你沒少做吧？”李廷棟恨恨的說道。

　　“大人言重了，就做過這一回，就這一回我都后悔死了，開始我不敢說是怕大人追究我一個銷贓的罪名，可如今牽扯到人命大案，我哪里敢說謊啊?！蹦青嵒M臉懊惱的說道。

　　“大人，切莫聽他滿口胡言，此人在肉市上欺行霸市，是有名的惡人，左鄰右舍都叫他鎮(zhèn)關(guān)西，定是他謀害了我家父親啊。”聽到鄭虎的解釋，一旁的張老三坐不住了，立即上前哭嚎道。

　　“閉嘴?！甭牭綇埨先衷谝慌择?，惹的眾人著實煩躁，李廷棟壓住性子對著張老三喝阻道。

　　“你說是有人牽了驢到你店里面出售，那兩個人具體如何模樣？可認得是誰？何人可為你作證？”李廷棟調(diào)整語氣后問道。

　　“我記得那日天陰的厲害，況且又是傍晚，伙計們都已經(jīng)回家休息，店里面就剩我一個人，那兩人都用一頂草帽遮住了半張臉，我實在不認得那兩人?！编嵒o比懊惱的回答道。

　　“大人，這鄭虎明顯就是在狡辯，世間哪里有如此巧事，如此刁民不上大刑是不會說實話的。”刑房主事戴威立即回稟道。

　　李廷棟此刻陷入了沉思，現(xiàn)場的人證物證對鄭虎相當不利，大堂一側(cè)的刑具如噬人的猛獸，如今這鄭虎理虧，且在人群當中口碑不行，就算上刑恐怕也無人覺得是屈打成招，可逃得過這天下悠悠眾口，逃的過這心中那份堅持嗎？

　　“大人，大人，大人，我鄭虎雖然日常收點贓物，可那只為討生活而已，謀財害命如此傷天害理的勾當我是萬萬不會去干的，還望大人明察啊。”鄭虎看到大案之后的李廷棟沉默不語，臉上的表情也是陰晴不定，顯然是在思索著某些事情，鄭虎見狀趕緊上前喊冤，要知道這刑具一旦上身，承認不承認就由不得自己了。

　　“時候不早了，大家也都乏了，今日這案子是審不完了。這鄭虎雖未承認犯案，但確有重大嫌疑，可暫且收監(jiān)，待查明真相后再做判決，至于彭大發(fā)嘛，屬于本案重點人證，在本案水落石出之前，不得離開太和縣城，務(wù)必做到隨叫隨到?！币慌缘膮菫橐娎钔澫萑氤聊?，但如此大堂之上由不得如此猶豫，趁著天色不早趕緊上前圓場。

　　“此案案情錯綜復(fù)雜，一時半會也理不出一個頭緒，犯人暫且收監(jiān)，至于鄭虎所說的賣驢之人，胡捕頭可派人去仔細查證，一旦查實需盡快緝拿歸案?！崩钔澇瘏菫橥度ジ屑さ哪抗猓热话盖檫€未明朗，匆忙間做出判決容易造成冤假錯案，既然今日判不了，那緩兵之計，是為上策。

　　“退堂?！眳菫槁勓?，未等其余人說話，立即宣布道。

　　“恭送大人?！币慌缘男谭恐魇麓魍€想爭辯，可吳為已然宣布退堂，再想插嘴就顯得太不把李廷棟放在眼里，無可奈何之下只能朝李廷棟拱了拱手后說道。

　　兩旁的衙役等李廷棟走后，方才將癱倒在地的鄭虎拖起來，丟到大牢了事。

　　李廷棟轉(zhuǎn)身回到后衙，頓感口中焦渴，剛才在大堂之上李廷棟強行否決了動刑的提議，身上的壓力可著實不小。

　　就著茶桌上的茶水，李廷棟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一飲而盡后大呼舒坦，爾后解開自己身上的外衣，剛才在大廳內(nèi)李廷棟看似沉著應(yīng)對，可心中卻是糾結(jié)萬分。

　　“大人，剛才在大堂內(nèi)，刑房主事戴威多次建議上刑具，大人都拒絕了，其實刑具這個東西不可濫用但也不可不用，那鄭虎乃是驕橫跋扈之輩，若大人一味仁慈，恐怕會加大案件審理的難度?！眳菫槔砹死硭悸泛髮钔澨嵝训?。

　　“先生，若是那鄭虎不是個欺行霸市、倒賣贓物的屠夫，而是個與人為善、童叟無欺的老實人，先生還會建議我對這人大刑伺候嗎？”李廷棟并未直面回答吳為的疑惑，而是反問了一句。

　　“這個，這個自然是不會的，不過若他為人老實、與人為善，又豈會惹上這等人命官司呢？就算是一時糊涂犯了事，到了這大堂之上也不會花言巧語欺瞞大人，也犯不上大人對他大刑伺候啊?！眳菫橄肓讼牒蠡卮鸬馈?p>　　“先生的人品和眼光我是相信的，可這天地下的多是俗人和庸人，又有幾人能有先生這份見識和胸懷呢？”李廷棟朝頓了頓之后繼續(xù)說道：“若無先生這份見識和胸懷，又有誰敢說自己僅憑一個人的外表就能斷定一個人的善惡呢？善惡與否不應(yīng)該看他的長相、出身、學識，同樣一個人是否有罪也不應(yīng)該僅憑一個人的感覺，今日我能憑感覺打一個惡人的板子，他日我就能僅憑感覺打一個善人的板子，人心不足恃，可恃者唯法律也?！?p>　　“大人高論，屬下受教了?！眳菫槁勓粤⒓凑碜约旱囊律眩ЧЬ淳吹膶χ钔澴髁艘粋€長揖，一臉嘆服的說道。

　　“先生切莫如此，這不過是我一點小小感悟而已，當不得先生行此大禮?！崩钔澮姞钰s緊把吳為扶了起來。

　　“當?shù)钠?，當?shù)闷?，人心不足恃，可恃者唯法律也，若這天下為官者都存了這份心思，那將得少多少冤假錯案?！眳菫楦锌f千的說道。

　　“依法辦案確實能減少許多冤假錯案，可辦案的速度那就差了許多，多少官員為了加快破案的速度而忽視了案子的真相，就拿今日咱們這個案子來說，若真上了刑具，這鄭虎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熬不住，唯有低頭認罪，可如今我堅持不上刑具，此案還有許多波折啊?！崩钔澮仓酪汛税皋k成鐵案，還需多方查證。

　　“如果鄭虎沒有說謊，那日傍晚確有人牽了一頭驢到他肉鋪去售賣，鄭虎的肉鋪也不算偏僻，兩個活生生的人加上一條驢，就算那兩個賣驢之人故意隱瞞行蹤，可雁過留聲，人過留痕，只要有人證明這世間確有兩個賣驢之人，那這鄭虎身上謀財害命的嫌疑就算洗清了?！眳菫樵囍治龅?。

　　“不錯，只要證明這世間有這兩個賣驢之人，這鄭虎就洗脫了殺人的嫌疑，可這樣一來，這兩個賣驢之人可就難尋了。”李廷棟順著吳為的思路分析道。

　　“現(xiàn)在一切都還在猜測之中，到底有沒有這兩個人還不好說，一切等胡捕頭他們調(diào)查完再分析吧?！眳菫橐仓廊绻嵒]有說謊，那此案的困難程度將超乎想象，可再多思量也僅僅是猜測，唯有等現(xiàn)場調(diào)查清楚后再做決策。

　　“也只能如此了?！崩钔澱f完起身對吳為邀請道：“不過時候不早了，先去吃了晚飯再說，案子雖然沒有頭緒，可飯還是要吃的嘛，再不去小六子該過來請了?！?p>　　“走吧，別讓小六子久等了?！眳菫楦鹕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