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拉納只出現(xiàn)了一瞬間。
蒸汽靴慢慢冷卻下來,轉(zhuǎn)眼就失去目標(biāo)的少年維持著一個準(zhǔn)備起跑的姿勢,在廣場站著愣了幾秒鐘。
他只看到類似巨狼的生物在教學(xué)樓方向一閃而過,然后就再也找不到它的位置。
獵人對于比拉納的氣息相當(dāng)敏感,就像顧空見到了討厭的蘿卜干,或者麥加聞到燒烤的味道。
他確認自己沒有搞錯,剛剛比拉納確實經(jīng)過附近,但就像沒被老師抽查背書又路過辦公室的你,步履匆匆,巴不得離這里遠一點。
“有些奇怪?!鳖櫩兆隽藗€深呼吸,有些不安,“感知是相互的,它也已經(jīng)看到我了?!?p> “那珂”的目光被他吸引過來,并露出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首先不要把正主牽扯進來吧。
顧空走到兩人面前,左手伸出,輕打一個響指,袖子里抖出些粉末。
“那珂”和格琳就雙雙開始晃動,眼看就要倒下。
少年換了只手,重復(fù)剛才的行為。然后戴上兜帽,匆匆離去。
兩人又如晃動的不倒翁一樣立起,有些迷惑。
···
夢境能夠同時存在多少人取決于夢主的精神強度,不得不說學(xué)霸的精神力確實不錯,除了比較熱鬧的布萊克之外,校道上也時不時會有路過的學(xué)生給自己加戲。
路人也是夢主潛意識的一部分,顧空在進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相信麥加也是一樣。
夢主會下意識地排斥意外進入夢境的人,當(dāng)然比拉納也包含在內(nèi),但如果獵人不參與,多數(shù)人雖然排斥,但是基本沒有反抗的力量。
讓我想想……麥加會傾向在哪里找我。
由于夢主的夢境場景并不固定,顧空和麥加做計劃的時候并沒有提前約好去哪里會合。
前期都是自由狀態(tài),各自在自己所處位置的明顯處用教會規(guī)定的記號標(biāo)注自己將要去的位置,直到會合。
但布萊克人太多了,自己沒來得及刻畫符號。
顧空坐在行政樓頂晃著腿,有些苦惱。
按理說不應(yīng)該到這么顯眼的地方,因為比拉納很可能在感知距離外觀察著我,但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一個快速找到麥加的方法。
顧空身上帶著信號彈,但是不敢用——會被比拉納發(fā)現(xiàn)。這類怪物對危險很敏感,一發(fā)現(xiàn)什么從未見過的東西就變得很警覺,如果覺察危險,寧愿放棄獵物也要逃命。
除了剛開始的時候遇到了它,這個夢境的比拉納顯得格外安靜,完全沒有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但我們能夠拿到它的一些情報,說明它至少見過一次獵人,該不會沒有戒心繼續(xù)大搖大擺在街上亂走,如果囂張才是壞事。
麥加的初始夢境好像是一個看上去像是醫(yī)院的迷宮,她第一次是靠著一團至今還未拉完過的毛線走了出來。
少年撓撓頭,忽然想到一個地方。興奮地伸了一個懶腰,正想一躍而下,身子在即將下墜的時候像根橡皮筋一樣陡然收了回來。
差點忘了在夢里也不能隨便跳樓。
他老老實實地坐了蒸汽機驅(qū)動的換樓機,從頂樓一路到了地面。這種機會不多,自己也沒幾次能來行政樓。
雖然能跳樓的機會也不多。
···
醫(yī)務(wù)室,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臺階上,捧著一本專業(yè)書。奇怪的是,她沒有戴面具。
說起來也奇怪,獵人和比拉納的氣息是相似的,但其中有些細微的區(qū)別,就像火腿炒蛋和臘腸炒蛋一樣。
她的口袋里露出一根沒藏好的毛線,眸子抬了起來,望著他。
“還行,比我想得快一些。”
少年無奈地點點頭。
“走吧?!?p> “去哪?”
麥加把專業(yè)書收了起來,塞進一個畫著貓頭的袋子里,走在前面,又向后招了招手示意少年跟上。
顧空跟在后面,卻一頭霧水。
醫(yī)務(wù)室離布萊克并不算遠,少年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兩人在一間奶茶店的二樓靠窗位置坐下,要了兩杯烤奶。
店里只有一位店員工作,但也只有他們光顧。少年看了看手表,十點十分,正好是上第二節(jié)大課的時候。
“比拉納的感知區(qū)域和我們是有區(qū)別的,要比我們略微大一些?!丙溂油巴猓晴婧透窳找廊辉谀抢?。
“這次可能要在夢里呆上幾天?!彼e起手,催了催手腳意外得慢的店員。
“為什么?”少年非常不解。
“有錢嗎?”麥加接過店員端來的烤奶,拿著賬單對他晃了晃,“請我喝杯奶茶?!?p> 顧空從內(nèi)袋里掏出了一張藍色昌南幣,有些肉痛。
“夢里的錢你都心疼?”麥加笑了起來,又撇撇嘴,“小氣鬼?!?p> 對啊,我怎么沒想到,能白喝好多瓶蘇打水!
“為什么會呆上幾天?”顧空接過一杯烤奶,認真地搖了搖,“上次你進我的夢境不也才用了幾分鐘嗎?”
“我剛出來,就見到猲狙了?!丙溂游艘豢谀滩?,說得有些含糊,“它穿著白色西裝。”
顧空想了想,一匹穿白色西裝的紅腦袋狼,有著老鼠一般的眼睛,還能發(fā)出豬叫。
有意思。
“喂,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麥加的指頭敲了敲桌面,“它不僅穿了西裝,還是直立行走,甚至能說人話?!?p> “我和它打了一架,面具被不小心打落了,我傷了它的手臂,它看到我的臉之后就走了。”
顧空收起了笑容,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
“那我看見的是什么?”少年放下手中的烤奶,“我確定,在我剛進來的時候,我也見到了它,像一匹狼,而且體型不小。”
兩個人進入夢境的時間幾乎是同步的,猲狙不可能移動得那么塊。
“那可能比我想到的要更糟糕?!丙溂与p手握著杯子,嘆了口氣。
顧空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是說?”
“有兩只!”麥加和少年同時開口。
麻煩大了。
···
“頂層兩間房,麻煩要對面的。”麥加拿著兩張身份證,遞給布萊克酒店的前臺,又拿出顧空的錢包付清了兩天的房費。
它們目前應(yīng)該是在兩人看不到的地方不斷偵察著他們的動向。
與其費盡心思地躲起來或者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還不如把夢主保護起來,光明正大地住在一個地方進行誘導(dǎo)目標(biāo)現(xiàn)身。
格琳被麥加催眠之后,乖乖跟著到了她的房間。
少年躺在自己房間里面的床上,沒有急著摘下面具,而是開始梳理自己現(xiàn)有的線索。
自己和麥加現(xiàn)在進入了優(yōu)秀學(xué)生格琳的夢境,而這個夢境同時存在著兩個比拉納,除了猲狙之外,另外一個樣貌和能力都是未知數(shù)。
教會里面從來沒有過比拉納能共存于一個夢境的記錄——所以也才放心每次都讓獵人單獨執(zhí)行任務(wù),現(xiàn)在居然出現(xiàn)了打破這個慣例的夢境。
有一就有二,就像如果在家里能看見蟑螂一樣,看見一只就等于看見了一群。
事情變得越來越麻煩了。
他用指頭敲了敲面具,長呼一口氣。覺得有些煩了,就坐起身子,準(zhǔn)備打開窗戶透透風(fēng)。
顧空沒想多,拉開了畫著狗頭圖案的窗簾,而接下來,瞳孔驟然放大,接連幾下后跳,摸到床邊的無鞘,劍刃滑入手中。
一張狼臉緊緊地貼在窗戶的玻璃上,被擠得像個哈士奇。靠近臉的地方,有五條長長的白痕。
少年看見狼臉抬起頭長吼一聲,耳邊卻傳來了哼哼的聲音。下一秒,玻璃應(yīng)聲而碎,一道黑影隨著玻璃碎片鉆了進來。
顧空空閑的手探入口袋,在取出閃光彈的瞬間就閉上了眼,感受著手掌的熱量,然后朝著地上猛然一砸。
“哼——”這次叫聲中帶著些許慌張。
少年睜開眼睛,雙手持劍向前一個橫掃,卻發(fā)現(xiàn)一張狼臉笑瞇瞇地盯著他,鋒銳的牙齒從下巴一路連到耳邊。
它只是輕輕往后一仰,就輕易躲過了少年這一次攻擊。
“喲,上來就拿劍砍人???”
顧空不答話,手腕翻轉(zhuǎn)把劍刃向上挑去,再用力一收——無鞘便斜斜地揮砍下來。
對方始終帶著笑容,少年還未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身體就倒飛而出,撞破了廚房的玻璃門。
碎片撒了一地,少年坐在洗碗盆下,耳邊盡是嗡鳴。他只能隱隱約約地看見它抬起了一條套著皮鞋的腿。
“嗚——”門被推開,麥加走了進來。
“哦,是你呀。”猲狙放下長腿,歪著頭說道。
麥加沒說話,走到顧空面前,用劍柄反手把最近的水龍頭砸了。酒店的水壓足夠,水流如同倒掛的瀑布一樣噴出。
“怎么了?”它笑得很開心,“想要弄臟我的西裝?”
顧空在地上躺著,喘著粗氣,不太明白麥加在干什么。
麥加瞥了他一眼,唇角微翹。
猲狙吸了口氣,雙腿在一瞬間發(fā)力,開始奔跑,踩過的每一處位置地板都有著微微的塌陷。
麥加脫下左手的手套,把手放在不斷噴涌的水流上,做出一個握劍的姿勢,略微改變了它的流向——朝著廚房門口。
在她剛做完這件事情的時候,猲狙便已經(jīng)到了她的面前,利爪伸出,直直對著麥加的咽喉。
冰花在她的手掌下生出,原本舒緩的水流變成了尖銳的冰碴子。
透明的尖刀朝著猲狙撲去,它在半空中愣住,嘗試收回手臂,擋住自己的臉。
···
遠處,教學(xué)樓方向。
一扇木質(zhì)大門被某人拉開,傳來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音。
現(xiàn)實。
晚風(fēng)吹了過來,一炷在陽臺搖曳的短香悄然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