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早晨,是個難得的大晴天,天上一絲云都沒有,一大清早,地上就如同下了火,暴熱起來。
昏迷了三天三夜的龍云軒,緩緩地醒了過來,看著自己房里的情況,不由得有些納悶。
小五盤膝坐在桌子前的一把椅子上,也不知這是幾夜沒合眼,就這么坐著睡得正香,歪著脖子仰著個腦袋,口水一直流到胸前都不自知。
門口兩把椅子上坐著兩個聽命的丫環(huán),此時也是睡眼朦朧,不停地東倒西歪。
回過來再看自己床頭的位置,竹椅里窩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身上蓋著大被子睡得正香,大概睡熱了,臉蛋紅撲撲的很是可愛。
龍云軒心里納悶,到底什么情況,為什么自己房間里還多了個陌生的小姑娘?
龍云軒想要起身,渾身半分力氣也沒有,不由得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那時老神醫(yī)剛來,診視沒多久,就給自己判了死刑,大概也就這一兩天的日子了。
龍云軒試著晃動了一下脖子,讓人奇怪的是,現(xiàn)在他身上雖然沒有什么力氣,卻感受到了超級旺盛的生命力,恐怕閻王爺不要他,這次又逃過一劫。
龍云軒抬了抬手腕,覺得有東西壓在他手背上,抬眼看過去,床頭小丫頭手中拿著個棉球正按在他的血管上。
龍云軒皺起眉,輕輕抽回自己的手,手背上有一個明顯的針眼,血管青青紫紫,看上去挺嚇人的。
他是不知道,昨天自己昏迷中不斷掙扎,針頭好幾次刺穿血管,最后一瓶水撤掉,他的血管還在滲血,杜清酌幫他按著,按著按著睡著了。
龍云軒稍稍活動了一會兒,終于坐了起來,剛要起身下地,“咯吱”一聲門響,洪先生從外面走了進來。
龍云軒趕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洪先生見將軍終于醒了,難掩臉上驚喜,一時間竟然愣在了門口。
龍云軒輕輕下床,腳下步履蹣跚,洪先生這才清醒過來,上前一步扶住了他,在龍云軒示意下,兩個人出了屋門。
“洪先生,快去安排飯食,可把我餓壞了?!饼堅栖幣牧伺暮橄壬募?。
洪先生還沉浸在驚喜之中,整個人有些呆愣,半晌才抹了下眼角的淚:“將軍,想吃東西病就是好了,你可把小的嚇得不輕?!?p> “哭什么,怎地洪先生越活越沒出息,還象個娘們兒似的,快去備飯,餓死了,餓死了!”龍將軍推著洪先生的胳膊催促,洪先生露出了一臉孩子似的笑,屁顛屁顛去安排飯了。
朝陽透過花廳的穹頂照在龍云軒身上,他的臉帶著大病初愈的蒼白,守著一張八仙桌,安靜坐在那里等著開飯。
洪先生安排好了飯食,匆忙趕了回來,將這幾日發(fā)生的事情,有一搭沒一搭講給龍云軒聽。
講到被救經過,洪先生用了早就錘煉了好幾次的說詞,把功勞全歸在老神醫(yī)身上,提起杜清酌時輕描淡寫,但是強調了她是老神醫(yī)關門弟子,幾日來一直衣不解帶照顧的這個事實。
龍云軒點了點頭,自己屋子里多出來的那個小丫頭,原來是神醫(yī)的弟子。
不過……龍云軒微微皺起了眉頭,幾次在鬼門關徘徊,倒是真有一個身影不厭其煩地將他拉回來,只是那個單薄細瘦的身形,根本不象老神醫(yī),倒是象極了神醫(yī)門下的小丫頭。
想想倒也沒什么奇怪的,老神醫(yī)年歲已高,八十有一,親自伺候病人難免力不能及,讓自己弟子親自伺候著,是再正常不過事情。
龍云軒沒有聯(lián)想起十天前小黑山那個牧童,當時的牧童一臉血污和黑灰,如今的杜清醉,臉和手雖然不怎么白,卻很滑嫩,如同脫胎換骨,早就變了個模樣。
將軍小廚房里的人,已經等了整整三天了,就盼著龍將軍醒來吵著要吃飯,這邊洪爺一發(fā)話,那邊原本還愁云慘霧的廚娘,立刻開心地笑起來。
早就熬好的藥膳粥開了火熱一下,自家菜地里種的各種青菜,每天清晨洗得干干凈凈備好,黃昏又都撤下送去了別的院子,今天終于可以抓過來放在鍋里炒一炒,幾個清淡小菜就出了鍋。
快菜先上桌,接著小火煮肉,大火蒸魚,用不上多久,硬菜也就能端上去了。
廚房忙得不亦樂呼,龍云軒也是胃口大開,用濕布凈了一下手,立刻拿起了筷子,夾起一根青菜要往嘴里放,一張大臉出現(xiàn)在他面前:“將軍醒了也不說一聲,一睜眼看你不在床上,你看把我嚇的,差一點尿了褲子?!?p> 龍云軒一根青菜塞進大臉上那咧到腮幫子的嘴里:“把你這嘴堵上,趕緊吃飯。”
龍云軒手上的筷子給了小五,小五倒也不客氣,盛了粥坐在那里呼嚕呼嚕開吃,小五這幾天真是上火了,連著三天水米未進,現(xiàn)在也是餓慘了。
兩個人正吃著,就見洪先生布菜的手停了下來,眼睛一直盯著門口看。
龍云軒抬頭,就見杜清酌站在花廳門口,青灰色的麻布衣服,小麥色的健康肌膚,一雙大眼帶著一絲小貪婪,盯著一桌子飯菜,口水就要流下來了。
龍云軒知道這個就是神醫(yī)的關門弟子,幾日來衣不解帶守護著他,于是沖著小丫頭勾唇一笑,“過來,一起吃吧?!?p> 一雙眼如星辰如大海,瞬間淹沒了人心,杜清酌的心上下翻騰,乖乖,你能不能不這么帥。
大將軍能和下人打成一片,是個隨和的人,這讓杜清酌有些出乎意外,說起來,兩個人還真是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杜清酌照顧了他三天多,每天朝夕相處,陌生是因為自打見著這個人,他就是睡著的,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站起來。
杜清酌也是真餓了,這幾天為了保持體力,倒是硬逼著自己喝過幾碗粥,卻一直是食不知味,很難下咽,原本肚皮就虧空,這下子更象是失了水的海綿,就等著有機會強力吸收。
她食不知味當然是因為著急上火,因為她害怕啊,自己攬了天大的差事,這要是搞砸了,銀子撈不著,小智能量不能恢復,說不定一刀下來,連人腦帶智腦一塊兒跟脖子分了家,如今放下心來,這肚子餓得真是翻江倒海,似乎能吃下一整頭的牛。
原本龍云軒餓得眼睛發(fā)藍,原本小五餓得肚皮貼脊梁,如今看到杜清酌扒飯,他們覺得自己肚里的空空如也,根本就稱不上是餓。
杜清酌的筷子和她的縫合針一樣靈活,三五下半盤菜夾到碗里,小瓷碗上面就象蓋了個小土包,筷子一攪,飯菜和在一起,小嘴不大容量不小,就見那筷子上下翻飛,一碗飯傾刻見底。
龍云軒咽了口唾沫,小五抹了下唇邊的口水,再不吃一桌子菜就讓這小丫頭干沒了,搶!
洪先生看著三位狼吞虎咽,臉上帶著老母親般的微笑,不停地吩咐廚房做這添那,一頓飯吃的,連一旁的丫環(huán)都看餓了。
吃飽了飯,龍云軒站起身來:“這次還真是傷筋動骨,身上很是疲累,我去休息一下?!痹捖?,人出了花廳,腳下步子仍然有些虛晃,卻依然保持龍行虎步,直接回自己的臥房去了。
小五也吃撐了肚子,趕緊跟在將軍身后伺候著。
“這回人醒了,剩下的就是按時吃藥,好好恢復了,我也可以放上三天大假,好好休息一下了?!倍徘遄媒K于長長松了一口氣,然后……
又端起一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