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最先進來的那個打手鼻青臉腫地對那貴公子行了一禮，然后指著凌蕭，扯著嗓子道:“爺，這人忒也猖狂！口出狂言，對您大大不敬，又二話不說就重傷小的幾個，你可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嚴懲這個狂徒！”
他恨恨地說完，還瞥了凌蕭一眼，一臉的幸災(zāi)樂禍?？伤旖堑男σ膺€沒完全揚起，就聽到頭頂一聲斥罵:“閉嘴吧！”
斥責(zé)聲不輕不重，可他卻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頭望去。
就見自家主子看都沒看他一眼，還是將目光牢牢鎖在凌蕭身上，口中輕聲斥責(zé)道:“養(yǎng)你們這么些年有什么用？你們四個，人家只有一個，卻把你們打得七零八落，真是丟人現(xiàn)眼?！?p> 他這番話說得緩慢，語氣也平靜無波，可地上眾人聞言卻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起來，仿佛他的話比凌蕭的拳頭還要可怕。
“主子......”
還有人要申辯，卻被他一句話打斷:“好了，還不快下去！還要繼續(xù)在這兒丟我的人嗎？”
四人再不敢多言，忙互相攙扶著起身，溜出門去。
那貴公子這才好整以暇地對著凌蕭二人略施一禮，道:“下人不懂事，擾了二位公子雅興，真是抱歉?！?p> 檀荇見他道歉，卻并不領(lǐng)情，反問道:“你誰呀？怎么能平白無故就趕人呢？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阿荇！”凌蕭立即出聲，阻止他再說下去，“這位是九皇子殿下，休得無禮！”
那公子看了眼檀荇，卻并不生氣，反而笑了一下，輕聲嘟囔了一句“什么皇子不皇子”，接著又揚聲對二人道：“在下元知若，凌世子，我們又見面了?！?p> 檀荇驚地張大了嘴，訥訥道:“你......你是皇子？”
“不得無禮！”凌蕭又呵斥了一句，接著對那少年躬身行禮道:“九殿下別來無恙，這位是舍弟檀荇，見過九殿下?！?p> 那少年搖了搖折扇，抬眼輕輕掃了凌蕭一眼，猶如蜻蜓點水，緩緩蕩開波瀾。
“不必如此生分，”他微微一笑，“今日身在宮外，不好一口一個皇子的，免得露了身份，叫我知若便好?！?p> 凌蕭微微怔了一下，卻不再堅持，微微點了點頭。
元知若抬眼看了看窗外，嘆道:“唉，好好的江景，都被我給擾了。如今天色已晚，遠不及黃昏十分，觸目柔腸斷。”
凌蕭也隨著他的目光看了眼窗外，只見天色雖暗，但江岸燈火更盛，夜市正值最熱鬧的時候，充耳都是小商小販的叫賣聲。
不等他答話，元知若又道:“不過黃昏雖美，卻易傷感。如今天色雖暗，但夜市燈火通明，江上千燈倒影，耳中歡聲笑語，倒也別有趣味。”
凌蕭看了他一眼，也道:“元京夜市的確熱鬧，月西江的槳聲燈影更是令人難忘?！?p> 元知若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輕輕一笑，道:“世子說的極是。既如此，可否允我與二位同坐，共賞這夜市燈火？”
凌蕭自無意見，右手一伸，道:“請。”
那小二極是伶俐，見此情狀，大松了一口氣，忙張羅起來。一邊收拾，他一邊暗自慶幸，幸好這二位都是通情達理之人，否則九皇子杠上衛(wèi)國府，到哪兒都是大事一樁，他也不用再在這煙雨樓里混了。
等到三人重新落座，元知若對小二道:“經(jīng)此一鬧，世子剛剛點的酒菜肯定都冷了。你去置辦一桌上好的席面來，只要你們店的招牌菜。這兩位剛從北境回來，你讓廚房好好用心，別丟了咱們京城菜系的臉。”
那小二忙堆出一臉笑，應(yīng)聲道:“您放心，小店百年招牌，保準讓您各位滿意！”說著，就要躬身下去。
誰知元知若又叫住他，道:“對了，加一道你們這兒時鮮的鱸魚。記住，一定要最新鮮的！”
小二忙應(yīng)了，悄聲出去，帶上了房門。
元知若對凌蕭笑道:“秋季月西江的鱸魚最是肥美，你幼時在京城長大，想必還沒忘了這個味道?！?p> 凌蕭也報以微微一笑，道:“外祖母也愛吃個新鮮，每年秋季，都會讓廚房隔幾日就做了來。不知這里的味道，比家中的如何?！?p> “其實鱸魚吃的就是一個鮮，過多的烹調(diào)都會蓋過它自身的鮮味。煙雨樓的大廚侍弄鱸魚是一絕，你們待會兒嘗嘗就知道了?！痹舻溃鹱蟊鄞钤诎笌咨?，懶懶地將頭靠了上去。
說完，他又看了眼檀荇，道:“聽聞衛(wèi)國公只世子一個外孫，不知這位是？”
“這位是我外家舅舅的獨子，檀荇。”凌蕭道，說著側(cè)首看了檀荇一眼，就見他雙目呆滯，一瞬不瞬地盯著元知若，全然沒聽到自己方才的話。
他暗暗嘆了口氣，剛要出言提醒，卻聽元知若口中默念了幾聲，接著問檀荇道：“荇是哪個字？”
檀荇沒想到他會直接跟自己說話，一個激靈反應(yīng)過來，忙道：“荇菜的荇，我爹給我起的，說是好養(yǎng)活，呵呵......”
元知若手中的折扇在鼻尖上輕輕地一打一打，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看著檀荇的目光里就多了一分狡黠：“你尚未出生時，你爹多半以為自己要得個女兒吧？”
“誒，你......你怎么知道？”檀荇目瞪口呆，轉(zhuǎn)頭對凌蕭道，“表兄，他真是神了，竟連這個都知道！”
凌蕭略一想也明白了關(guān)竅，心下不由失笑，頗有些意外地看了元知若一眼。
正說話間，酒菜很快就上了來，滿滿一桌珍饈，盡是人間美味。酒是元京最出名的海棠花釀，小二給他們滿上，淡淡香氣立時飄散開來。
元知若拈起酒杯，在鼻端略嗅了嗅，便輕輕一笑，對著凌蕭二人微微一舉，道：“歡迎二位回京，雖晚了些，也權(quán)當為二位接風(fēng)洗塵了?！?p> 凌蕭二人也舉起杯，三人一飲而盡。
他雖在京城長大，但今日才第一次品嘗這里的酒。只覺得芳菲滿口，飲后齒頰留香，味道清冽，勁道卻不大，和北境的酒比起來，就像是果飲一般。
那邊檀荇也道:“這酒秀氣得很！不像我們那兒的酒，勁頭足，喝不上幾杯就倒了。這酒，我能喝一天！”
元知若聞言笑道:“哦？那好啊，檀荇兄弟一定要多喝幾杯，盡歡才好。”說著他又囑咐道，“不過這酒看著清淡，卻也有些后勁，二位還是要小心些?！?p> “嗐！”檀荇大手一揮，“沒事兒！我表兄酒量最好，每每我喝醉了，都有他在，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