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雙生子皆被視為不詳,尤其是雙生之女,先人有云:雙生之女陰煞之氣極重,會帶來災(zāi)禍,因而歷來只要是出現(xiàn)雙生女都會被勒令活埋或燒死,而到了旻朝太祖皇帝認為此令不妥,遂下旨廢除,但人們對于雙生女依然心存忌憚。當(dāng)年花于氏產(chǎn)下雙生女之時正值花朝節(jié),那一日天生異象,百花齊放,滿城飄香。這使得人們都說忠義侯府的兩個女兒定然生來富貴,天命不凡,可又有人提到雙生之女陰煞,恐怕是一個福星一個災(zāi)星,花錯便成為了眾人口中的降災(zāi)之人,受了許多非議。待到花錯七歲被帶離上京,忠義侯府才傳出消息,原來當(dāng)年侯夫人生出的其實是一對龍鳳胎,只因小公子天生不足,恐難養(yǎng)活,便自小被當(dāng)做女公子教養(yǎng),希望能借女兒家的金貴吊住他的命。這也就有了花錯借公子之身回京的后續(xù)。
“可是,你是怎么變成男人的呢?”薛照看著花錯,“你現(xiàn)在、你現(xiàn)在分明就是個男人?!?p> “《妖獸傳》云‘上古有獸名姽婳,通體晶瑩勝雪,此獸好美,尤愛美人,故其最好扮女者視人。古人以姽婳之骸骨為飾,可易人皮相?!被ㄥe指著自己發(fā)間骨簪道,“我這個簪子叫做婳生簪,傳聞就是以姽婳的左腿骨打磨而成,只要簪不離身,就可以改變我的皮相,不是簡單地易容,而是能從外表上將我真正變成一個男人。也就是說......”花錯突然壞笑起來,“假如有一天我想娶個世子妃,說不定將來還能生個兒子呢!”
“......”
花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大笑起來,“你說有一天我要是真有個兒子,他是應(yīng)該叫我爹,還是娘呢?”
“這種傳聞中的東西你也信!”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被ㄥe道,“我確實變成了男人??!”
薛照既沒有聽說過這《妖獸傳》,也不知道這婳生簪,不過這小小發(fā)簪卻真能易人容貌,實在匪夷所思,叫他吃驚不小。
“你打算以后就做個男人了?”
“不然呢?我已經(jīng)在上京混得風(fēng)生水起,難道要重頭再來么?”花錯突然伸手攬過薛照,擰著他的耳朵道,“所以說你不準說出去,就當(dāng)今天什么都沒看到,要是讓我聽到什么風(fēng)聲,哼哼,我就讓你生不出孩子!”
百里之外,臥云山。
簡陋的草堂里華光閃耀,仿佛有濃郁的芳澤噴薄而出,讓人身心舒暢。
“真是不叫人省心,竟敢在凡世施加浮光之??!不知道規(guī)矩嗎,還是仗著自己修為高就敢為所欲為?”
“這不是已經(jīng)無礙了?師兄您還是一如既往地啰嗦?!?p> “呸!你這混小子,我好心救你,你卻念叨我,是以為我年紀大了提不動刀了?”
“不敢不敢!”
茶香飄散,男子將沏好的茶遞給塌上寶相莊嚴的某人,榻上人抿了一小口,唾沫噴的山響。
“真搞不懂你們這些酸儒,整日喝些清湯寡水的茶葉,不如喝酒來得痛快!”
“嗯,師兄說的是?!?p> “還是花雕最好,勁夠大,味夠正!”
“嗯,師兄說的是?!?p> “唉,連你都去過上京城了,我還沒去過,上京是不是十分繁華?”
“嗯,師兄說的是。”
“也不知道上京的花雕好不好喝,我還沒喝過呢?!?p> 男子抬頭瞥了一眼榻上人。
“其實你有話可以直說,問完我好安心喝茶?!?p> “......”榻上人沉默良久。
“其實沒什么好問的。”他自言自語道,“我就是想知道他在上京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打不過的人。要是有人敢揍他,我好替他出氣!”
“他怎么會有打不過的人呢?”男子笑道,“如今你這練了三百年的刀也砍不到他了罷!”
榻上人突然懊惱起來,“噫!我實在想不通,雖說我這些年不碰刀生疏了不少,他不過學(xué)了十年武,怎生就能同我打個平手?就因為他得了圣人的一絲魂靈?實在不公!”
“許是天賦不同罷!”
“有理......哎,你這家伙,變著法的羞辱我,討打!”說話間榻上人已拾了床腳一柄刀劈頭砍來。
“鏘——”男子伸出兩指夾住了刀鋒。
“師兄可還記得我下山的目的?”
榻上人一愣,“不是說你是來找麻煩的么?”
“嗯,不錯?!蹦凶虞p輕擱下茶杯,“可是師叔還交給我了個任務(wù),讓我將那貪酒的玄清小兒拿回去?!?p> “......”
“所以師兄還是要有自知之明,切莫得罪了我才是?!蹦凶诱酒鹕硇Φ?,“現(xiàn)在,我要走了。”
“衛(wèi)流!”榻上人道,“再給我一點時間,再一點......”
門前男子長嘆一口氣,“三百年了,有些事,做不得便是做不得,師兄何必自尋煩惱,留在這凡世為自己徒添許多牽絆,如今,又多了這么個徒弟,何時是個頭?。 ?p> “阿錯是個很好的孩子?!遍缴先溯p聲道,“你才是不要離他太近,免得將自己陷進去。”
男子輕笑出聲:“傀儡罷了,有何值得上心?”
薛照懷揣著滿腹心事被花錯丟了出來,他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時而想到花錯在擂臺上一往無前的身姿,時而又想到他今日所見花錯那嬌媚可人的模樣,他不知道今后該如何面對花錯,有了今日這一番事故,他心里沒法再讓自己把花錯當(dāng)男子看待。他忽然想到那天薛李氏說花錯過得很辛苦,她應(yīng)該早就知道罷!
是男是女又能如何呢?薛照心想,不論他們是否真的能在一起,只要陪著他就是了!若他想要建功立業(yè),便隨他左右助他,若他愿意回復(fù)女身,賴著他便是。
八月十一,薛箬生辰,這一年,曾經(jīng)的嬌弱女兒也終于及笄了,及笄禮上,澹臺舟并沒有出席,卻差人送了一座人高的珊瑚珠樹做禮,前來觀禮的各貴婦小姐皆心中明了,看來這寧輝將軍是準備與薛家小姐結(jié)親的。
八月十五簪花宴,應(yīng)該是眾位世家公子小姐最為心碎的一次宴會,忠義侯世子托病告假,薛、元、封、越四公子借探病之由均未出席,寧輝將軍在宴中霸道的將簪花戴在薛家小姐發(fā)間以示主權(quán),曾經(jīng)的璇璣美人被陛下勸著不許喝酒,康樂長公主在府上照料重傷未愈的蕭公子,清平縣主則去探望惠文大長公主,整個簪花宴枯燥無趣,上京城有名的美人名士皆不在場,只有慶國公府的曹家小姐一如既往的熱情,也當(dāng)之無愧的成為新一任簪花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