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漸目光一厲,長劍橫胸,道:“好,好,好,你當(dāng)真作的一出好戲!”“南方使作噩”五字一出,他已經(jīng)立刻想通。早有人懷疑,玄天宗四方使另有身份,否則不至每次露面都是帶著面具,不肯露出真容。只是揭破百里簟秋就是玄天宗南方使這個秘密,付出的代價著實太大。
低喝一聲,抖擻精神,眼下想別的全然沒用,形勢已經(jīng)完全逆轉(zhuǎn),要自己兩人拼命了。
柯云麓已經(jīng)出手,兩招一過,已經(jīng)將柳一未濟逼到船舷死角。柳一未濟連滾帶爬,利用船上障礙逃竄。他腳步靈活,柯云麓一時也未追上。
柳一漸自知不是百里簟秋對手,但絕境之下,兼且悲憤難當(dāng),出手兇悍,虎虎生威。百里簟秋不動聲色,見招拆招,游刃有余,待他氣息宣泄。
打斗一起,船上立刻有人告知海夕池。浦金泉也帶著幾人迅速趕到。還有浦峰,上了甲板,面色難看,最終還是站到了海夕池身側(cè)。他與浦金泉本是無話不說的族中兄弟,如今卻已形同陌路,分道揚鑣。
花輕語與柴霏雪兩人站在船首高處,未靠近戰(zhàn)團。身旁不遠,卻是站著大夢藥王藺楚練和張賢亮。這兩人相距丈余,也不出聲。
圍觀者大多一頭霧水,全然不知所以,多數(shù)人甚至不知這忽然冒出的白衣人是誰。但百里簟秋與柳一漸兩大高手相斗,劍法出神入化,看的這些人瞠目結(jié)舌。所有人目光幾乎都盯在兩人身上。
一旁柯云麓反是不追了,負手也觀看百里簟秋兩人相斗,只是眼睛余光罩著柳一未濟,不叫他有逃走之機。
斗了片刻,柳一漸果然不復(fù)一鼓作氣之勇。精氣一泄,立刻招架不住,瞬間落在下風(fēng)。
柳一漸咬牙死斗,對手暗算柳一明夷,此際再說什么也是無用,不是打敗對手,就是戰(zhàn)死此地。
船在海上,如同甕中捉鱉,他也無處可逃。
中間柳一漸困獸猶斗,又有幾招神來之筆,逼退百里簟秋幾步。但百里簟秋暫避鋒芒,也是連著妙招迭出,終于一劍送入柳一漸前胸。
就在此際,人群之中,忽然閃出一人,衣著打扮與尋常船工無異,悄無聲息到了百里簟秋身后,一掌拍出。
這一掌看上去也不如何迅捷,可百里簟秋偏偏就是躲閃不及。他未見人,但千錘百煉的直覺知道有人偷襲。對面柳一漸瞳孔忽然放大,面上露出猙獰喜色,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朝他刺出一劍。
長劍半路便歪斜偏出,背后一掌卻正中后心,一點聲息也無。
百里簟秋身子向前一竄,閃身沒入甲板之下。
百里簟秋已經(jīng)足夠謹(jǐn)慎,防著柳家堡三人沒有盡數(shù)抖露底細。甲板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自也叫他多加小心。但這偷襲之人,所選時機,實在是再好不過。準(zhǔn)確預(yù)判他會在這一招,這一個角度制敵,早早埋伏在自己身后。忽覺有些好笑,他百里簟秋向來光明磊落,卻藏了一個玄天宗南方使的身份。他一生不屑偷襲與人,今日初次背后出手,卻不想報應(yīng)來的如此之快。
百里簟秋飛退,甚至沒有回頭去看偷襲自己的究竟是誰。艙底還有一個人叫他放心不下,自己只要不死在上面,這人就不敢輕舉妄動!
船上一眾人大多都是一頭霧水,海夕池也是納悶,眼前這個船工五十余歲模樣,身材不高,面色黝黑。分明是完全不識得,但混在一眾船工之中,竟是絲毫不顯突兀。這福運號上,都是經(jīng)年累月的同伙,彼此再熟識不過,海賊兇悍,對外人更是深存戒心。這人混在人群之中,周遭居然無人察覺異樣!
就見那人哈哈大笑,朝向船頭,揚聲道:“龍雁飛,久違了!”
柳一漸目光已經(jīng)渙散,此際忽地又是一亮,撐著身子未倒,道:“盛千帆!你跟著他們混上船來的,難怪我總覺得少了一人?!?p> 長江三十六水寨之總寨主,入江龍盛千帆!七歲殺人,有仇必報的盛千帆!
盛千帆斜他一眼,道:“若不是我,姓鄭的那個廢物能從颶風(fēng)中逃生么?!?p> 柳一漸嘿嘿一笑,眼神卻也飄向船頭,口中道:“好,好,原來,原來,原來你就是龍……”話音戛然而止,人直挺挺摔倒下去。
接二連三有人身死,船上已亂,船首之上,只有一人絲毫不亂,正是藺楚練。
盛千帆道:“龍教主,盛某自知不配,但今日想請教一下龍教主的武功?!?p> 花輕語、柴霏雪、張賢亮幾人分散周圍。花輕語一臉緊張中卻也透著期待。當(dāng)今天下第一大派玄天宗的掌舵教主,神秘莫測,從未在江湖中出過手。就便是他龍雁飛的身份揭曉,也無人知道他武功究竟如何。
看向船頭,龍雁飛雖只是略作易容,但手段高明,面上瞧不出半點玄天宗宗主的樣子。此際只是隨隨便便一站,甚至微微有些駝背,卻是透著一股從容淡定。
花輕語心中大定,如此人物,武功定也不俗。盛千帆雖然厲害,不過也就八奇般仿佛。若能斗敗盛千帆,這船上大局可定。
盛千帆距離龍雁飛已經(jīng)不足九步,落足忽地一慢,下一步接的更慢,如同腿上吊著千斤重物,一點一點抬起。這足落下,兩人還有七步距離。盛千帆忽然暴射而出。
身形在空中劃過一道殘影,人已在龍雁飛身前,一手護胸,一掌拍出。他也是不敢大意,這一招七分在守,只有三分為攻。
龍雁飛出手相格,卻是格了個空。
盛千帆單掌閃電般自龍雁飛雙手間穿過,在他胸前一按,隨即收手,哈哈大笑。
龍雁飛破綻大露,他兀自不敢大意,這一掌“拂花穿柳”仍是留了后招,待到一掌打中,心中再無懷疑。
這位威震天下的玄天宗宗主龍雁飛,真的是武功平庸,連三流都算不上。
盛千帆笑聲響徹海上,心中最后一點疑慮蕩然無存,形勢終于盡在掌握。
笑聲不停,有意顯示自己精湛內(nèi)力,震的近前船工都是耳朵嗡響,甚至有人站立不穩(wěn)。
終于笑聲止歇,揚聲道:“龍教主,你事務(wù)繁忙,這功夫當(dāng)真是擱下了啊!”
龍雁飛后退數(shù)步,嘴角已經(jīng)見血,雙目卻是宛如止水,不見半點慌亂。
盛千帆道:“龍教主,好風(fēng)度。我倒真有些后悔,當(dāng)初不該與你針鋒相對。你雄姿英略,盛某不及。今日就給你一個痛快!”眼神一瞥,道:“沈放,你也敢來插手!”
卻是張賢亮閃身擋在龍雁飛身前,右手背在身后,想是已經(jīng)握住兵刃。
盛千帆道:“你與玄天宗是敵非友,莫要站錯了陣腳?!彼鲅灾?jǐn)慎,卻非是忌憚燕長安。他沈放本非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在這船上也是無足輕重,卻是不肯暴露身份,遮遮掩掩。這小子出了名的詭計多端,他盛千帆又是謹(jǐn)小慎微的性子,反是不敢小看這個年輕人。
張賢亮不語,雙目炯炯有神。
盛千帆雙目微微一緊,這小子一口氣已經(jīng)提起,顯是做好了一搏的打算,怕泄了這口氣,連話也不肯搭。冷笑一聲,道:“你咎由自取,可怨不得我?!币徊竭~出,
事到如今,多說無益。沈放再狡猾,畢竟年輕,除了一手意劍,武功不值一哂。
中宮直入,左手“撥草”,掩護身前,右掌“尋蛇”,徑切向?qū)Ψ讲鳖i。
面前忽然暴起一道霹靂。
花輕語與柴霏雪齊聲驚呼,道:“杜絕!”
張賢亮竟是杜絕。
刀名相思,招名離恨。
意境刀法!
盛千帆瞳孔驟然一縮,他只道對面真是沈放無疑。沈放手中可懼,唯有意劍,這劍招的功夫他已在腦海里過了數(shù)樣,算無遺策。當(dāng)迎面罩來,卻是一把刀!
刀如雷霆霹靂,招式卻舒緩絕美,如歌如泣。一泓銀電,直奔盛千帆喉頭。
盛千帆手臂忽然暴漲,閃崩一般砸落,正中杜絕手腕。
杜絕回撤兩步,刀交左手,右手腕骨已斷。
一招之內(nèi),勝負已分。
盛千帆毫發(fā)無傷,卻是心跳驟快。好犀利的一招刀法,相較嵩山之上沈放意劍巔峰之作猶有過之。好個隱忍不發(fā)的杜絕,他若在年長幾歲,內(nèi)功再深厚那么一點,這一刀已經(jīng)卸下自己一條胳膊。
人群之中,一雙眼也是驚疑不定,卻是柳一未濟。他也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張賢亮竟是杜絕所扮。杜絕行事詭秘,露面的次數(shù)都少,名聲卻日漸響亮。船艙庫房之中,他試探出手,張賢亮武功生澀駁雜,全然不是他知曉的沈放路數(shù)。只是自己千猜萬想,也想不到杜絕身上。
偷眼一瞄花輕語與柴霏雪兩人,這兩人也是驚訝,難道也不知杜絕底細?
盛千帆也覺詫異,道:“杜絕?你來作甚?”
杜絕道:“仇必報,恩必還?!?p> 盛千帆道:“哦,原來你燕京弒師,是玄天宗與你厘清頭尾?!睋u了搖頭,道:“你自尋死路,可怨不得我?!?p> 花輕語、柴霏雪、柯云麓三人齊上,扇形散開,與杜絕一道,護在龍雁飛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