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到大慶
“春芬姑娘,大小姐是否好些了呢?大太太使我過來問問,是否需要再請大夫到府里瞧瞧?”
一道壓低了嗓子的婦人聲音,陳瑤佳聽不出人確切的年紀,卻對她守著為奴的本分而有二分好感。
她穿來這大慶朝三天,就病了三天,頭痛難忍,高熱難退,反反復(fù)復(fù)。
這個身子的后腦有個軟軟的大包,痛得厲害,輕輕地挨一挨就讓人忍不住痛呼。
估計,原主就是因為又受傷,又高燒而丟掉的性命。
原主的名字叫程瑤佳,與她的陳瑤佳,姓,同音不同字。
聽著外面人的對話,陳瑤佳心想: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辰時了。大太太才會派人來詢問情況。
可床帳里卻是黑麻麻的,看來這古代的蚊帳還蠻遮光線。
黑暗給了陳瑤佳暫時的心安,她放下別的思緒,只專心聽屋外兩個奴婢的話音。
“謝大太太關(guān)心。也勞動許嬤嬤過來詢問。
大小姐昨兒晚上喝了三回藥,嘔吐了兩回。
嘔吐了過后,大小姐倒似是好受了些,也能睡得安穩(wěn)了。下夜沒鬧,也沒起夜。
今兒早上才剛退了熱?,F(xiàn)在還眠著呢!”
這個丫環(huán)很會說話,原主和陳瑤佳都熟悉她的聲音。
她本是原主祖母房里得用的大丫頭,應(yīng)該是才撥到這邊的。
不知道是暫時過來照看,還是會長久地在這房里服侍下去。
還有一個大丫環(huán)也是大太太才撥過來的,叫秋月。
春芬和秋月到了這邊做事,陳瑤佳估計:那天跟著原主一起去了祖父書房的兩個大丫頭,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被處理了。
而陳瑤佳第一次模糊中睜眼時,在房里守夜的就是春芬,扶人,端水的也是她。
春芬一點沒有辜負春芬這個名字。人如春風(fēng),帶給他人的也是春天般的舒適。
她言語溫軟,手腳輕柔,卻又力道適中,讓初來乍到,被她服侍的陳瑤佳感到很妥貼。
“大小姐好些了那就好,我們大太太聽了這個好消息一定寬心。
昨兒一整夜,我們大太太又擔(dān)心了整夜,沒能入眠呢。
你們也費心仔細地照顧著,大小姐好了,有你們的好處。
我回去報給大太太聽,既免去大太太的憂心,又好賞你們?!?p> “奴婢多謝大太太牽掛我們大小姐,也多謝許嬤嬤在大太太面前替我等美言?!?p> 我們大小姐,我們大小姐,聽春芬的話語,她這是要在這房里長久地服侍下去了?!
陳瑤佳聽著屋外二人客套的言語來去,覺得她們都是人才。
一個家族有這樣能說會道的奴婢,本來該是好事。
可是,壞就壞在這樣的奴婢太多,原主就有四個大丫環(huán)。
大丫環(huán)的吃穿用等于中等人家的大小姐了。
這就像賈家在主子身邊服侍的大丫環(huán),相當(dāng)于副小姐。
管家,門房,大丫環(huán),二等丫環(huán),三等丫環(huán),奶嬤嬤,管事婆子,粗使丫頭,小廝,車夫…仆人比主人多十幾倍。
主人用度奢侈,吃穿講究,又鋪張浪費,仆人見樣學(xué)樣,這么亂搞,搞得府里已經(jīng)開始寅吃卯糧…
雖然才剛有這樣的跡象,可府里沒有人懂得經(jīng)營…
~…~
哎,這個程家乃大慶皇朝建立時,跟隨開國之君打天下的新貴。
是陡然起來的新貴暴發(fā)戶,實在是不懂經(jīng)營維系家族繁榮。
這富貴才不過二代,就有日薄西山之象。
而陳瑤佳(以后叫程瑤佳),現(xiàn)在身為這安良候府里的長房大小姐,不會有疼愛和幸福。
雖然擁有了賈敏那般一腳出,八腳邁的氣派,卻面臨被家族賣進皇宮的處境。
這樣子的大小姐,有什么好當(dāng)?shù)?!皇宮那樣盡住妖魔鬼怪的地方,哪里是她玩得轉(zhuǎn)的。
再想想原主的那些記憶…陳瑤佳狠狠地揪了兩把長發(fā)。
顧不得傷處的疼痛,只希望確定這是不是一場大夢。
哪怕穿越了,能夠再多擁有一世人生,她也沒有半分高興,反而心里慌亂得厲害。
她寧愿永遠地沉睡在江底,也不愿醒來面對這樣的人世。
女子穿越到這個叫什么大慶皇朝的古代,真是大不幸。
更別說她還沒有繼承到原主全部的記憶,本事。
腦海中那零零散散的一些場景片段,根本幫不上她什么忙。
只是大概知道這里是大慶皇朝,府上所處的地方是帝都。
現(xiàn)在端坐朝堂的是第三代帝君。算得上是太平盛世。
可這是對三年前換代時站隊站對了的勛貴文人世家而言。
像安良候府這種沒有站隊,說支持合法繼承人,皇帝和太子,更沒有接現(xiàn)任帝君,當(dāng)初端王遞的橄欖枝的人家,日日夜夜惙惙不安。
不知道什么時候,不合法上位的皇帝手中的寶刀就將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現(xiàn)任皇帝是個懂文韜武略,又有開疆拓土功績的強勢帝王。
登基以來的二年多,當(dāng)初明著反對他的勛貴文人,都已被他收拾得七七八八。
剩下的這些,估計他是在拿這些還有一官半職的下臣玩貓捉老鼠的游戲。
收拾誰不收拾誰,先逮誰后逮誰,全看他的心情,或者,看這些人家送上去消他怒火的禮物合不合他的心意。
陳瑤佳就是一件即將被送上去的禮物。
當(dāng)初她是家族為當(dāng)初即將登基的太子準備的,現(xiàn)在換人。
而原主的記憶大多數(shù)都是關(guān)于前任太子的信息。這些信息還都是祖父說給她聽的。
原主對當(dāng)初的太子一見鐘情,再見傾心,加上家族又是準備送她入太子府,只待走過選秀的過場。
因此,她一直放縱自己的情感,家里人也放縱她。
后來前任皇帝一病不起,選秀停止。
面對即將從未來的太子側(cè)妃轉(zhuǎn)變?yōu)槲磥淼幕叔?,原主和家里人還高興了一段時間。
可惜,后來,一夕政變。
她的夢跟著碎了,心也碎了,人也憔悴了。但情懷沒變。
即使太子的命運被圈禁,即將面對死亡,她依舊沒改初心。
她向祖父請求,讓祖父送她進宗人府去侍侯太子。
如果不能服侍,哪怕是看一眼,送盤點心進去也好啊!
結(jié)果可想而知…比可想而知的還更慘。
她被祖父拒絕并痛罵了一頓,說她不知所謂。
悲憤離去,揚言自己去宗人府找宗令的程瑤佳…
又被差點氣瘋的父親從后面,用研臺砸破腦袋,受傷導(dǎo)致高燒,最終比前太子更不幸。
還連累了跟著服侍了她七八年,又是身為家生子的兩個大丫環(huán)和丫環(huán)的家人。
人家太子,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前任太子,屁事沒有。
人家的正宗老婆,幾個小妾更是好吃好喝地在被朝廷養(yǎng)著,一處府第里安居著。
可能是現(xiàn)任皇帝為表現(xiàn)他的王八之氣,容人之量,讓前太子都還好好地在宗人府里被圈養(yǎng)著呢。
陳瑤佳讀到這些記憶,腦殼比剛醒來時還痛。
真是恨不得再死一回,死回她原來的世界去。
天啊。以后的日子怎么過?養(yǎng)傷養(yǎng)病又不可能養(yǎng)一輩子。
哎,她能夠理解原主的感情,卻不能夠理解程家的做法。
明知道她對前太子情根深種,前太子倒了霉,也沒收心,就應(yīng)該換一件禮物來呈給當(dāng)今皇帝。
若是讓這樣心系他人的原主進當(dāng)今的皇宮,他們不怕她給家族惹來大禍?
家族里又不是沒有年齡合適的女孩子,何苦一定要讓原主進宮。
雖然家族培養(yǎng)了原主,總是要讓她發(fā)揮大作用。不可能浪費!
但是,可以安排在其他地方發(fā)揮作用嘛!
比如,過幾年,等皇帝心氣順了,不再計較安良候府的不識抬舉,再將原主嫁或者送給當(dāng)朝權(quán)臣能臣之類的也行?。?p> 再說,送孫女兒出去跟人家聯(lián)姻好過送給皇帝當(dāng)小妾吧!
不是都說:伴君如伴虎,皇帝那種生物,可是最不可琢磨,又最難搞的怪獸。
為什么要爭著送女兒進皇宮?又不是當(dāng)皇后,就算是皇后也不好當(dāng)也。
一個弄不好就是跌落萬丈深淵,還要連帶著三族以上的親戚。
得罪了皇帝,不是應(yīng)該夾著尾巴做人,裝幾年十幾年的鵪鶉嗎?上竄下跳地干什么?
想不通啊想不通!左思右想,前思后想,都想不通。
現(xiàn)在換成代替了原主的陳瑤佳即將被榨出價值,送上刑臺。
更想不通!
腦殼好痛!
哎,這些都還是以后點的事情,眼前的關(guān)都不好過。
陳瑤佳現(xiàn)在連這府里的人和物事都記不全,還有亂七八糟又多如牛毛的規(guī)矩…
這可不是一句不記得或者失憶就能蒙混過關(guān)的。
她真的不知道好起來以后如何應(yīng)對這些人物瑣事。
語言關(guān)和才能關(guān)過不了,更不要說她的禮儀…
一個琴棋書畫都精通,被家族培養(yǎng)來入宮爭取獲得帝寵的少女,換成如今她這個音盲,書畫白癡…
天啦,她擔(dān)心她可能會成為被關(guān)在古代家廟一生的穿越女,或者被一把火燒死。
感覺被關(guān)家廟還好一點,被火燒就恐怖了。
現(xiàn)在的程瑤佳不怕死,但她怕痛,更怕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天啦!你老何苦折騰我,讓我沉睡江底不好嗎?
想想今后的人生,陳瑤佳總是忍不住在心里拼命地喊天。
希望天老爺再辛苦一回,幫幫忙,把她送回二十一世紀。
她在這里,絕對活不長!就算僥幸活得長些,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
心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人輕輕捶了捶被子,引來了大丫環(huán)的詢問。
“大小姐,醒了嗎?”輕柔的嗓音像春風(fēng),床幔隨之被一只白晰嬌嫩的手撩開。
光線一下透進了紗帳來,雖柔和,但也讓人忐忑。
春芬不愧為服侍過老太太的大丫頭,時刻關(guān)注著主子的動靜。
這么聰明又細心的大丫環(huán)…真是讓人愛不得,恨不得!
程瑤佳抬手揉揉額頭,有氣無力,無心無緒地“唔”一聲。
聲音沙啞,帶著久未說話的不適應(yīng)。
“大小姐,起來漱漱口,再喝半杯蜜水,嗓子就會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