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我來才發(fā)現(xiàn)你生活太艱苦了,我...”
“傻姑娘,我現(xiàn)在在工地上住,家都很少回來,所以沒有打掃而已?!?p> “可是...”
“別可是了,大伯好著呢,就是這段時間太忙了,沒時間整理。家里怎么樣?你爸你媽都好嗎?啟平工作順利嗎?啟磊考上大學了沒有?”
趙啟英被問蒙了腦袋,一時不知道該從哪回答,底下小腦袋嘆了口氣。
“看來家里是出事了,跟大伯說說咋回事。”
趙永福自己沒有孩子,所以從小就對趙啟英極有耐心。
“家里...我爸媽都挺好的。啟磊被省師范錄取了,啟平...啟平找不見了。”
“什么?怎么回事?啟磊不是去廣播學院嗎?啟平找不見是什么意思?”
趙啟英不敢隱瞞,原原本本的都交代了一遍。
“那現(xiàn)在家里這個樣子,你爸為什么非要把你送過來?。俊?p> 趙啟英一直選擇努力遺忘自己的故事,可沒想到該來的始終要來。她轉身回屋里拿出季蘭塞給她的東西,又從前到后老老實實把自己的故事講了一遍。
講完之后她自己嘆了口氣,卻好像是在替別人唏噓,原來離開真的是一劑解藥。
“我不在家里居然出了這么多事,難為你了...”
兩個多年不見的至親終于可以卸下心頭的擔子好好感受親情的溫度了,這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瞬間了吧。
趙永福洗了澡換了衣服,坐在飯桌前,望著窗明幾凈的房間,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溫度。
“大伯,這是我媽做的辣椒醬,還有腌的酸菜。我爸說你這兒啥都不缺,就是吃不到咱家里的味道。”
“是啊,從家里走了我就再也沒吃過咱家的辣椒醬了?!?p> 趙永福拿筷子輕輕點了一點,在嘴里咂摸著,辣味素通過舌尖迅速擴散到全臉,洋溢出幸福的紅色光澤:“太想這個味道了?!?p> 趙永福的大腦暢游在那片黃色的開闊高原上,趙啟英又拿出幾片棗糕:“還有這個,我媽沒敢?guī)Ф嗌?,怕路上壞了。大伯,你快嘗嘗?!?p> “你媽媽的手藝精進不少?。 壁w永福由衷的夸贊道:“當時奶奶還在世,你媽媽剛進門的時候,那是啥也不會!都是你奶奶手把手教出來的,地道的咱老趙家的味道!”
“那你就多吃點,爭取都吃完!”
看著大伯吃的痛快,趙啟英心里也高興,摸出最后的寶物問道:“大伯,你要來一盅嗎?”
趙永福一邊嚼著香甜的棗糕,一邊扭身一看,瞪大了眼睛,問道:“這是?”
“這是咱老家的高粱酒!我爸天天要喝一盅!”
趙永福抬頭望望墻上的時鐘,猶豫了一下,興奮地答道:“就一盅?。 ?p> 趙啟英小心翼翼的打開蓋子,不多不少一滴不撒的倒了一小盅,推到趙永福面前。
“嚯喲,一看就是天天給你爸倒酒,技術很熟練嘛!”
“那是!大伯你快嘗嘗!”
趙永福端起來聞了聞,道:“這酒聞起來很陳啊!”
趙啟英沒說話,只是笑著揚起下巴催促他快點入口。
趙永福呢,又仔細的聞了聞,抿了一點點,說道:“好酒啊!你老實交代,這是什么酒!”
趙啟英笑了,說道:“這是我爸藏了好多年的酒了,埋在院子里的。本來想等你回去喝的,讓我先帶一壇來,還有兩壇,他等你回去!”
“傻瓜,這是你爸給你們結婚預備的。一個二個都沒成家,看來啊,你爸是把你的終身大事交個我咯!”
“哎呀大伯,你別胡說了?!?p> “對了,你爸現(xiàn)在腸胃怎么樣?上次他來光聊工作了,也沒問問他水腫病好了之后,胃怎么樣了?”
“我媽把我爸照顧的可好了!每天兩塊兒紅燒肉,都沒我們的份兒?!?p> “哈哈哈哈”趙永福笑道:“你爸那水腫病就是肚子里沒油水兒鬧的。看來現(xiàn)在生活好了,都能天天吃紅燒肉了?!?p> “哪有?。 壁w啟英抱怨道:“大多數(shù)時候我們還是吃二面,糧票就那么多,不換二面都不夠吃的。肉票基本上都給我爸吃了,我們一個星期開一次葷腥就不錯了?!?p> “條件還是好很多了,我走的時候別說二面了,能天天吃高粱面就不錯了!”
兩人吃了晚飯收拾停當,把聊天的陣地轉移到了沙發(fā)上。趙啟英又摸出山楂干,給伯伯泡了杯山楂水才算停當。
“啟英,我看你這大大小小全給我背吃的了,你自己帶了點啥啊?”
“嗨,我就那幾件衣服,實在沒啥東西?!?p> “我再跟你待一會兒,等一下還要回廠里去?!?p> “這都晚上了還要回去啊?”
“嗯,我們現(xiàn)在的施工作業(yè)是晝夜不停的,領導們都跟工人一起吃住在工地?!?p> “那大伯,我來了能干啥?我也不能在家閑著不是?”
趙永福想了想說道:“我是這么計劃的,這兩天你先四處走走逛逛,熟悉熟悉。等下周我稍微有點空閑了,我們再討論,你是來我們廠還是去想去其他的廠子?!?p> 趙啟英想了想,扭身過來問道:“大伯,你們廠不是還在施工嗎?我去能干啥?”
“下一步我們就打算開始培訓了,說白了就是老師傅帶徒弟。你本來就屬于熟練工種,來呢,我想讓你教教她們,一帶十,十再帶一百,咱們很快就能把技術先普及起來了?!?p> “那要是去其他廠呢?”
“去其他廠就跟你原來工作一樣,繼續(xù)做你以前做的工作就行?!?p> “那我想當老師傅,當師父多有范兒啊!”
趙永福笑了笑,說道:“先不急,你先想想,這兩天先出去轉轉。咱們再從長計議,好嗎?”
趙啟英目送著大伯騎著吱吱呀呀的自行車晃悠悠的走了,扭身又回到家里。
這已經是她來這里的第二夜晚了,上下左右的鄰居家里都有或大或小,或吵或笑的叫鬧聲,這都讓坐在空當房間里的她羨慕不已。她起身來到書桌前,打開臺燈,鋪好信紙,寫下了來這里之后的第一封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