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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生

第十七章:是夢境還是魂魄

疫生 杜蕭染 4007 2020-06-10 23:34:09

  “王醫(yī)生,你講的什么,我實(shí)在是聽不清楚,你能再說一遍嗎?”陳浩的心里有些著急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的頭不禁微微前傾,兩道濃濃的眉毛因?yàn)橹?、緊張也不自覺地皺到了一起,而靠近王剛方向的那只耳朵這時候也幾乎完全豎起來了,在努力地張開,正仔細(xì)地接收著王剛傳遞給他的他所有他能夠用到的信息,他想借著這個極有可能唯一的一次機(jī)會了解到王剛說話的快慢、聲調(diào),語氣的強(qiáng)弱,對了,還有就是每個人說話的時候無意間帶出來的口頭禪,他不知道,王剛有沒有這樣的口頭禪,如果有,自己不知道,從來不使用,勢必會引起他們的懷疑,也或者是白霜,他的父母有什么特別的忌諱,而自己又不知道,以后和他們聊天的時候無意間觸犯到了,那樣情況也會很糟糕。

  既然答應(yīng)了黃強(qiáng)書記幫助王剛,他想那就要盡量地做好,而且畢竟王剛是因?yàn)榭箵粢咔殡x開這個人世的,自己跟他一樣也是抗疫醫(yī)生,雖然原來兩個人沒有過太多的交集,但現(xiàn)在,因?yàn)槎荚谖錆h這個疫情最嚴(yán)重的地方,情況最危急的時候共同拼過命,兩個人算起來也應(yīng)該是屬于生死與共,有了過命交情的人,現(xiàn)在,他不幸離開了,留下了家人在后方,自己又恰好能夠幫助到他,無論是于公還是于私,陳浩都認(rèn)為自己要努力地做到最好,盡量不出現(xiàn)一點(diǎn)點(diǎn)閃失。

  但是,這些只是他個人的想法,很好,很純粹,也很自然,但是現(xiàn)實(shí)的情況,哪怕只是出現(xiàn)了一點(diǎn)點(diǎn)偏差都不一定能如他所愿做到完美。

  就比如現(xiàn)在這個情況,王剛在對他說話,可他無論怎么聽,都還是聽不清王剛講的是什么,這讓陳浩不禁有些著急,萬事開頭難,現(xiàn)在這個開頭都沒有開好,那以后還不知道會遇到多少的麻煩。

  既然答應(yīng)幫助王剛,而且這幫助,還不同于幫王剛買一樣?xùn)|西這樣簡單,這是要付出精力,要融進(jìn)這個人骨子里,最好能做到真假難辨的程度的幫助,不然,不僅一點(diǎn)忙都幫不上,還有可能加重王剛家人的難過。

  怎么樣扮演一個人才算成功,那首先就要對此人非常了解,既然陳浩他深知了解王剛對扮演王剛這個角色有至關(guān)重要的重要性,他絕對不想錯過能夠見到王剛的,有可能是唯一的唯一一次機(jī)會,他怎么可能愿意沒有得到自己需要的資料。

  為此,他的心里對聽不清王剛的話很著急,但著急有什么用,就是你走到了王剛跟前,把耳朵趴在他的嘴上使勁地聽,或者是訓(xùn)斥王剛一頓,讓他把話說清楚一些,但聽不見還是會聽不見,即使你心焦如焚,為什么聽不見,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呢?

  無論如何,現(xiàn)在知道因?yàn)槭裁丛蚨屓寺牪灰姸紱]有用,除非你能馬上解決的聽力問題,不然一切都是浮云。

  而且陳浩知道這次見到王剛,有可能是他唯一的一次能夠看到王剛的機(jī)會了,他也知道,如果這一次他錯過了和王剛面對面交流的機(jī)會,那對他扮演好王剛的角色,就會變得很難,因?yàn)樗旧砀鮿傟P(guān)系就一般,沒有太多交集,對王剛一點(diǎn)都不了解,而想了解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和這個人能夠深入地接觸,以前他沒有和王剛深入接觸過,以后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jī)會,這一次,如果他沒有抓住這個機(jī)會,以后再想了解王剛就很難了。

  陳浩想到了要扮演好王剛這個人,首先對王剛要有很深層次的了解,他真遺憾曾經(jīng)沒有和王剛做朋友,這會她就見了到死后的王剛。

  這點(diǎn)不僅陳浩沒有想到,不抱任何希望,換做別人也是打死都沒有想到的,正想瞌睡有人遞過來枕頭,正想著了解接觸王剛,就能見到王剛的魂魄。

  對這種巧合,說句心里話,看著陳浩看見王剛的魂魄表現(xiàn)地就像他看到了許久沒有見的熟人一樣自然,任誰對他都很佩服。

  但現(xiàn)實(shí)其實(shí)是,陳浩看著表面很是冷靜,一點(diǎn)也不害怕的樣子,其實(shí)他的心里早就對看到王剛驚詫莫名,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其實(shí)王剛沒有死,只是出去了一趟,現(xiàn)在又回來了。

  或者是就像他安慰自己的,之所以自己能看到王剛,是因?yàn)樽约核?,看到王剛,那都是在夢境里面,也就是她是在做夢?p>  但魂魄這個他突然閃到腦海中的想法,讓她著實(shí)嚇了一大跳,人難道真有魂魄呢?

  他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唯物主義論,而他也一直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唯物主義者,他從來也都不相信這個世上會真的存在鬼魂,精怪什么的。

  不說成人的時候,就說他小時候,偶爾地聽到有大人在議論神鬼的事,他也都是當(dāng)作一個笑話聽,或者就認(rèn)為他們說的是關(guān)于鬼神的神話故事。

  你想想啊,陳浩他打心里都不相信人有七魂六魄,又怎么可能相信在這個世界,存在著一條陽間通往陰間的黃泉路,相信從此后生死之后,人與人之間陰陽相隔,死人必過的,忘卻前塵往事的奈何橋?

  他從小到大始終都認(rèn)為人死如燈滅了,人只要是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不存在了,最多是渾身上下所有的零件都化成了一把骨灰,然后就是依托這個,讓活著的親人有釋放念想的寄托物。

  在原來的他看來,很多人一到逢年過節(jié)就很積極地去祖墳上墳,以此祭奠死去的故人、親人,但這動輒多少萬的東西除了對逝去的人多了一種懷念的位置,其他的,沒有任何的意義。

  還有人對他說過,這些死去的人其實(shí)只是在這一個世界死去了,在另外的地方,也就是活人看不到的另外一個世界,那里的人們在像我們一樣的生活,要勞動,可以娶親生子,他就想笑,想反駁人家,不說幾千年來死去的人有多少,就說最近的一百年,死亡了多少人,到了那個世界就不生不滅了,那個世界有多大,能盛下這么多人嗎?

  還有,有人說他們,也就是那些死去的人在那邊生活依靠的是生者給他們燒的紙錢,他就更是覺得此說法荒謬可笑,不成熟,就是那錢以假亂真,做的跟真的一樣,都被火燒成灰了,還怎么使用,難不成需要買東西了,就屁顛屁顛地捧著一把燒過的紙錢灰交給陰間開店的店主,你就是給他這,他接受了,可他怎么保存?存銀行里去嗎?如果說陰間也有銀行,難道銀行里一摞一愣放著的全是燒過的紙灰。

  他原本一直都是這么想,從未改變過,也沒有想到要改變。

  可是今天,就因?yàn)樽约旱穆曇舾鮿傁嘞?,就因?yàn)樗枰私馔鮿?,以此暫時代替王剛跟他的家人接觸,讓他的家人不會過于悲傷,卻沒有想到他見到了王剛的魂魄。

  不,不,絕對不可能是王剛的魂魄出現(xiàn),一切都是幻象,是自己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幾天想王剛的是想得太多了。如果是別人,一定以為真真切切用自己的肉眼看到的是王剛的魂魄,如果真的只是夢境,他的心不會像常人一樣被震撼到,他不斷強(qiáng)化自己看到的王剛只是夢境,不會是魂魄,他之所以這樣執(zhí)拗,是他不想讓他多年來形成的三觀,一下子被毀掉。

  陳浩醫(yī)生從心里面不愿意相信他看到的王剛是他的魂魄,但是很快地,現(xiàn)實(shí)就狠狠地打了他的臉。

  因?yàn)樗f他聽不清王剛說的是什么,而王剛又不敢離他過近,王剛之所以不敢里陳浩過近,除了是不想讓自己的陰氣傷害到陳浩,還有就是他心里清楚,現(xiàn)在的他也不一定能受得住陳浩身上與生俱來的陽氣。

  而好像王剛知道有人想要了解自己一樣,王剛為了讓陳浩看清、了解自己的經(jīng)歷,早就給陳浩準(zhǔn)備好了一樣?xùn)|西。

  是一盤磁帶,一盤記錄他和白霜、和父母之間所有故事的磁帶,這盤磁帶,能解決陳浩所有想知道的問題,現(xiàn)在,他就在把這盤磁帶遞給了正在為他著急的陳浩。。

  把磁帶遞給陳浩以后,王剛才虛弱地笑了笑,唉,王剛他心里知道,陳浩之所以聽不清他講話,并不是本身他就是一個口齒不清的人,而是現(xiàn)在他所在的世界跟陳浩是陰陽相隔,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你想他們之間隔著陰陽,而陰陽此時就像一個溝通起來當(dāng)然會非常得困難,想到這,王剛不禁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早知道今天會有這樣的結(jié)局,就是來武漢支援抗疫,也會有的放矢,不會再像活著的時候那樣如此拼命,現(xiàn)在好了,有人命真的拼進(jìn)去了,唉,自己的命若是沒有了,白霜她可怎么辦?他沒有出生的孩子怎么辦?日漸衰老連個退休工資都沒有的父母怎么辦?

  爸媽如果知道了自己已經(jīng)離世的消息,能不能經(jīng)受住這個打擊?一定會崩潰吧?

  原來王剛還有個弟弟,可就是在王剛七歲,弟弟三歲的時候,一場持續(xù)不下,沒有緣由的高燒想盡一切辦法奪走了弟弟的生命。

  王剛記得,弟弟剛剛死去的那一年,原本不會抽煙的老爸迷上了抽旱煙,一間屋子到處都充斥旱煙的味道,讓人不勝煩擾。

  因?yàn)橛∠筇?,現(xiàn)在媽想起來這些仍舊還會掉眼淚,那個時候,他的爺爺奶奶還沒有去世,在接到弟弟去世的消息后,本來身子骨還硬朗的他們,身子竟然一下子就癱軟了下去,后來,人是蘇醒了,但從此后,身體也眼見著一天不如一天,七十歲左右就相繼離世。

  那時候的王剛只有七歲左右,還不懂得悲歡離合,但看著原本活蹦亂跳的弟弟靜靜地躺在一張草席上,臉色蠟黃,無論王剛怎么喊他,他都不再答應(yīng),他的心莫名地就一痛,繼而大哭起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吧,王剛下定了以后要當(dāng)個醫(yī)生的想法,他希望自己能夠醫(yī)治所有的病人,讓人間從此沒有如他當(dāng)時感受到的痛苦。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吧,王剛特別害怕失去,無論是對父母,還是對后來成為他妻子的白霜,王剛都分外地珍惜,他知道那種滋味,那種失去親人的滋味真的如骨頭被尖刺穿透,心臟被人重?fù)粢粯与y受的。

  但事有兩極,因?yàn)榕率ィ驗(yàn)橄刖o緊地把幸福緊緊地抓在自己的手里,往往就越容易失去。

  就像王剛,不想讓任何人因?yàn)槭ビH人而痛苦,在他到達(dá)武漢后,看到很多的病患飽受這新冠肺炎病毒的折磨,看著他們的親人因?yàn)橛H人離世痛苦不堪,他就不禁想到了他早夭的弟弟,就恨不得把自己一個人掰成兩半用,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新冠病毒從中國攆走。

  唉,可是他卻忘了,工作不是一下子能夠做完的,病毒不是說攆走就攆走的,任何事情都有個循序漸進(jìn)的過程,人也不是鐵打的,要注意適當(dāng)?shù)男菹?,如果該休息的時候沒有進(jìn)行適當(dāng)?shù)男菹ⅲ巧眢w就會給我們亮起讓我們難堪的紅燈。

  現(xiàn)在好了,他因?yàn)閯诶圻^度去世了,妻兒再也沒有辦法照料,父母再也不能盡孝,就連原本不太熟識的陳浩,也要被他牽涉進(jìn)來,需要他在做好本職工作以外,再操心自己給他撂下的爛挑子,不然,不論是父母,還是白霜,一下子得知自己去世的消息,一定會崩潰。

  唉,算了,算了,不考慮這么多了,先把眼前跟陳浩的溝通做好吧。

  他猶豫著,朝陳浩的跟前走了走,用幾乎是耳語的聲音對他說:“謝謝你,要我做的這一切,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黃泉路上了,無法回報(bào)與你,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我們能做最好的朋友,如果是兄弟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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