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中午，肖鵬一行從漢中返回漢源。
對于此行的結(jié)果，肖鵬心里甚為滿意。整套設(shè)備的報價正如白第城所料，五十萬根本不夠，多出了二萬八。剛開始討價還價時，廠家只同意少八千，但在幾人軟纏硬磨，又說了漢源的實際情況、倒了一番苦水之下，廠里的負(fù)責(zé)人有感于援朝老兵報恩家鄉(xiāng)的一片心意，最終只收了一個整數(shù)：五十萬(含運費)。
不僅如此，廠里還指派專家根據(jù)他們所選的設(shè)備的型號免費繪制好了主廠房及其附屬設(shè)施的設(shè)計圖紙。等廠房建好后，廠里還會派專人來漢源安裝調(diào)試設(shè)備。
肖鵬連家都沒回，直接去了辦公室。他和魏書記匯報完情況后，魏書記也表示滿意。
白第城任務(wù)完成后直接回雅安去了。牙子走時，肖鵬讓他在家等消息，說什么時候廠子建好、設(shè)備安裝好后就通知他上任。
而這一等，便是將近兩年的時間。
……
一九八八年初春。
又到了山櫻花爛漫，桃、梨花開放的季節(jié)。河西山上，桃花紅，梨花白，紅白相間煞是好看。在燦爛的陽光下，無數(shù)的蜂兒在花間飛舞。
河西鄉(xiāng)陽山村，是康克瓊的娘家。離她家不遠(yuǎn)的一處山坳，有一片剛成林的桃林和梨樹，是她的父母前年種下的。
牙子和康克瓊此時正在給梨樹進(jìn)行人工授粉，一道聲音從遠(yuǎn)處忽然傳來：
“大姐，牙子哥?！?p> 倆人聞聲一看，見是康克瓊的堂弟康克軍。
“軍子，”康克瓊笑著道：“你來幫姐授粉嗎？”
“還授什么粉？又賣不了幾個錢?！笨悼塑娬f道：“別授了，快跟我下山一趟?！?p> “出什么事了？”康克瓊訝異問。
“你們知道嗎，漢源水泥廠正面向社會招工，聽說是國營單位呢，如果能進(jìn)去，不就相當(dāng)于捧了個鐵飯碗嗎？這可比當(dāng)農(nóng)民強(qiáng)多了。我剛得知消息便來找你們，快，別授了，跟我一起去報名?！?p> 牙子和康克瓊互相看了一眼。
“你聽誰說的，消息可靠嗎？”牙子問。
“可靠，絕對可靠。”
“是陽山村村長劉海親口對我說的，假不了?！笨悼塑娧a(bǔ)充道。
“軍子，”牙子笑道：“你自己去吧，我和你姐就不去了?！?p> “為什么？”康克軍不解問：“有機(jī)會脫了這身農(nóng)皮，你們?yōu)樯恫蝗ピ囋?？?p> “軍子，”康克瓊笑著說道：“你知道這漢源水泥廠的廠長是誰嗎？”
“誰？”
“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p> “他？”康克軍噗嗤一聲笑了：“別逗了，牙子哥是廠長，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玩?！?p> 他皺了皺眉：“你們真不去？”
“你不信拉倒！”康克瓊微微有些不悅：“要去你自己去，別耽誤我們授粉。”
“不去就算了。”康克軍轉(zhuǎn)身向山下走去，嘴里猶自嘟嚷著：“好心當(dāng)驢肝糞！他能當(dāng)廠長，母豬都能上樹了?！?p> “牙子，”康克瓊看著康克軍的背影：“要不你幫幫他吧，和肖書記打聲招呼，我看他去了也未必能進(jìn)廠?！?p> “不行，”牙子搖搖頭：“他自身能夠達(dá)到招工的條件，我不說他也能進(jìn)去。反之，誰說了也不行。再說，我一當(dāng)上廠長就為親戚朋友去廣開后門，別人會怎樣看我？”
“水泥廠要招那么多人呢！你一個廠長，不就要個名額？連這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都做不了主？”康克瓊的語氣明顯有些不高興。
“你別忘了，廠子雖然說是元龍叔出錢修的，但他也說了，將廠子的所有權(quán)歸屬于政府，我只是幫忙管理而已。這招工的事情，恐怕我說了不算?！毖雷涌嘈χf道。
“你不試試怎么知道行不行？”康克瓊生氣說道。
“好，好，”牙子拗不過她，只得無奈說到：“回頭見了肖書記，我同他說說?！?p> 康克瓊這才高興起來：“你說這水泥廠都開始招工了，縣里怎么還不通知你上任？”
她微微有心擔(dān)心說道：“時間過了這么久，莫不是搞忘了吧？”
“怎么會？”牙子付之一笑：“肖書記是什么人？人家可是共產(chǎn)黨的大干部，怎么可能做言而無信之事？他親口對我說的讓我在家等消息，我們便安心等著便是，不用擔(dān)心，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不行，我心里如有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有些不放心。走，不授了，去縣里打聽下情況?！?p>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毖雷訐u搖頭說道：“人家讓咱屋里等著，等著就是了，打聽有什么用？”
“那你在家里嗎？如果肖書記派人來通知你，沒找到人咋辦？錯過了這個村可沒有那個店，走，回家。”
牙子想了想也是這個理，便點了點頭：“好，回家?！?p> 他在家一等便是三天，什么消息也沒有。就在連他自己都在懷疑肖鵬是不是真忘了此事的時候，第四天早上，秘書小楊來了。
“李大哥，你在家嗎？”
“誰呀？”牙子和康克瓊聞聲走出門去。
小楊的腦袋從半掩著的院門探了進(jìn)去。牙子見是他：“喔？小楊來了，快屋里請?！?p> 小楊推開門走進(jìn)去，看著康克瓊問：“李大哥，這位是嫂子吧？”
牙子點點頭，向康克瓊介紹道：“他是小楊，肖書記的秘書?！?p> “小楊?！笨悼谁傉泻羲?。
“嫂子好?！毙罨貞?yīng)后對牙子說道：“肖書記讓我來通知你，廠子已經(jīng)建好了，設(shè)備和漢中來的專家明天上午到，中午請他們吃完飯后馬上要安裝和調(diào)試設(shè)備，你明天去廠里陪同他們，借此熟悉熟悉設(shè)備?！?p> “我知道了。”牙子點點頭。
“小楊，”康克瓊問道：“這廠子都還沒弄好，怎么就提前招上工了？”
“嫂子，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小楊笑道：“不提前做好招工準(zhǔn)備，難道要等設(shè)備安裝好了讓機(jī)器停在那兒才招？那不是對資源的一種浪費嗎？”
“是這樣?！笨悼谁傂χЬS道：“你是做大事的人，見識肯定比我這土包子高得多。小楊，”她說著暗暗對牙子使了個眼色，見他卻無動于衷，便瞪他一眼：“你知道水泥廠招工是誰在負(fù)責(zé)，又有什么要求嗎？”
“我在負(fù)責(zé)招工，”小楊說道：“招工的標(biāo)準(zhǔn)和要求，一是身體健康，年齡要在二十至三十五歲之間，二是無不良嗜好，無違法犯罪記錄和前科。”
康克瓊聽了心里暗自竊喜，康克軍的條件和小楊說的完全吻合。
“小楊，我有一事求你?！?p> “啥求不求的，嫂子，你有話直說?！毙钜埠芨纱唷?p> “是這樣，我有一個堂弟想進(jìn)水泥廠，你能不能幫下忙？算嫂子欠你一個人情?！?p> “他報名沒有？”
“報了?！?p> “叫什么名字？”
“康克軍?！?p> 小楊想了想說道：“我回去翻下花名冊，看有沒有這個人?！?p> “謝謝你了。”
“不客氣。李大哥，記住明天一定要去喲?！?p> 牙子點點頭，見他要走，便說道：“來都來了，吃完飯再走不遲?！?p> “不了，縣里還有一大攤子事?！?p> 小楊向他倆揮揮手，向沙壩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