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再奔數(shù)里,那人身影漸漸變小,最后終于瞧不見了。方少白停下身來,本想就地休息一會兒,哪知自己身上竟無一點疲累之感。他心中微感奇怪,但略一沉吟,便知是那九微冥清訣的功效。
由于要擺脫敵人的追擊,方少白徑往樹林深處奔行,以致偏離了大道。他看了看四周,弄清楚方位后,又繼續(xù)朝目的地進發(fā)。
不日,終于又到了那個他師父傳授他武藝的深谷。但可惜的是,茅屋里空空蕩蕩,只不過又多了幾道蛛網(wǎng),堆積的灰塵更加厚了。顯然,這段時間內(nèi),他師父仍是沒有回來過。
方少白算了算日子,今天應(yīng)該是這個月的初八,距十五尚有七日。心想,既是如此,那不如在這里住上幾日,看看這個月月圓那天師父是否會回來。雖說希望渺茫,可又有什么辦法,只能等等試試了。于是挽了雙袖,撩起衣襟,提來泉水,將屋里四處打掃干凈。
他師父所住茅屋中貯有糧食,谷底又有山泉和野菜,吃飯什么的倒也不需擔心。
由于這片深谷四面被懸崖所遮擋,谷外天氣尚冷,谷底卻已十分溫暖。但見得到處都是青草,到處都飄散著花香。又聽得鳥雀啾鳴,泉水淙淙。方少白不禁暗想,這么一個環(huán)境清幽,景色秀麗的地方,便是在此住上一輩子,只怕也不會覺得煩悶。只可惜……
想到一家人的大仇,心中忽感憂愁起來。他嘆了口氣,決意乘這個無人打擾的機會好好練功。他一身的劍法和輕功都是在這里跟他師父所學。時光荏苒,他開始拜師學藝時尚才七歲,轉(zhuǎn)眼已過了整整十三個年頭。
在這十幾年里,不論是夏陽酷暑,還是寒冬臘月,他師父從不間斷到這里來授他武藝,每月至少也得見他個四五次??勺詮乃患胰吮粴⒑?,他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沒見過師父了。
此刻,又在這個熟悉的地方練習師父當初曾教給自己的一招一式,不由得思緒翻涌,心潮起伏。萬千思緒之中,直抵心門的卻是希望師父平平安安,莫要遇上什么事。
雖然他師父武功深不可測,但這幾個月來的經(jīng)歷,讓方少白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難保師父不會碰上武功更為高強之人!至于他師父是否與他一家人的命案有關(guān),在找到師父問清楚情況之前,他也只能是懷疑。
方少白乃心淡之人,一個人在谷底住上這么幾日也全然不覺得孤寂。
眼看今日已經(jīng)是十五了,可還是不見他師父的半分蹤影。這個結(jié)果本是在他意料之中,可臨到末了,心中卻也不免感到失望。他直等到深夜,連月亮也快要隱沒了,這才回屋睡覺。
次日清晨,方少白起身出谷。誰知,剛出得谷來,行了兩日,不想竟又再次碰上了南山派的人。
只見十余人并肩站作一排,將方少白的去路擋得死死的。方少白心中苦笑一聲,實不愿再跟他們糾纏,當下后退兩步,預(yù)備開溜。但剛轉(zhuǎn)過身來,突然,一位長衫老者從天而降,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芈湓谒拿媲啊?p> 此人大腹便便,身材魁梧,正是那南山派的掌門丁善。他名字里面雖有一個“善”字,其人卻不怎么和善。而丁善在此,方少白想使輕功溜走只怕沒那么簡單。
原來,那日方少白乘隙逃走之后,兩名南山派弟子即刻啟程回去稟報掌門丁善,剩余的人便都留下來繼續(xù)追蹤方少白。這些人雖分從四面八方地打探他的消息。但由于方少白去了他師父所居的那個深谷,因此這些人尋了十幾日都沒有尋到他的身影。
直到他從谷底出來,返回到市鎮(zhèn)街道,這才又被發(fā)現(xiàn)了。而在這段時間,丁善已隨同那兩個回稟消息的弟子下了終南山來。
方少白見丁善神情肅穆,淡淡一笑,問道:“丁掌門,不知您親自下山,所謂何事?”
丁善“哼”了一聲,冷冷地道:“怎么,你小子殺了我兒子,這事難道就這樣算了嗎?”
方少白早已不想再分辯那丁顏到底是不是他殺的,坦然道:“既是如此,丁掌門請動手吧!”說完拔劍在手,做了個接招的動作。
丁善大喝了一聲“好!”話音未落,只見人影一晃,他那雙厚實的手掌已向方少白胸口疾拍了過來。方少白見他來勢威猛,當下不敢硬接,只得側(cè)身閃避。然而,他身子還未站定,丁善第二掌跟著又已劈將過來。
但聽得掌風呼呼,一掌未落,一掌又起。方少白只覺得勁風撲面,丁善的掌力便似那狂風驟雨一般向他壓將過來。若不是仗著自己輕功不賴,閃躲得快,這其中只要有一掌落在自己身上,縱是不死也要大傷。
直待丁善連續(xù)進了七八招之余,方少白這才得以揮劍反擊。兩人一來一回,斗了大概十來個回合后。丁善心中不禁感到奇怪,怎地分別兩個多月,這小子的武功竟似大有長進?
沉吟間方少白長劍刺向他左脅,丁善向右閃避。他身子雖然避開,方少白的劍風卻仍是將他衣衫劃了一道口子。也幸而這口子不大,只他兩人瞧見。否則,若是被一旁觀戰(zhàn)的南山派弟子看到,丁善這張老臉如何掛得???
丁善心中一凜,尋思,這……這是怎么回事?這小子使的雖不是什么狠辣無比的劍法,可他一劍劍揮將過來,劍勢凌厲,勁道十足,其中蘊含的內(nèi)力可著實不輕!
他有所不知,方少白學了那魔教的九微冥清訣后,內(nèi)力大增。而且他自知不是丁善的對手,因此一招一勢都運足了內(nèi)勁。
兩人再拆數(shù)招,南山派群弟子中一些性急之人見掌門尚未制敵,不禁有些焦躁起來。其中三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一齊緩步走上前來。方少白于酣斗之際,瞥見三人慢慢走近,心下暗叫不好。他獨戰(zhàn)丁善一人尚且不敵,再加三人則更是……
方少白一邊應(yīng)敵一邊思索脫身之計。豈知高手對招,勝敗就在轉(zhuǎn)瞬之間。但凡有一方心有旁騖,未能凝神對敵,對方殺招即至。更何況他武功還不及丁善。
丁善見他眉頭微皺,目光下斜,便知道他心神不屬。當下左掌探出,使了個虛招,右掌隨即以排山倒海之勢疾攻方少白胸間。這一掌一旦觸及方少白身體,勢必要將他五臟六腑震碎不可。方少白大驚之下,不及揮劍擋格,左掌陡地伸出,向丁善右掌迎了上去。
只聽得“啪”的一聲,兩掌相擊,雙方均覺手臂酸麻,胸口大感不適。二人同時向后退開,丁善退了兩步,方少白退了三步。緊接著又聽見“砰砰砰”三聲大響,轉(zhuǎn)頭去看,卻是剛才踏步上前那三人摔倒在地的聲音。
原來,這三人一步一步踏上前來。丁善與方少白對掌之際,他們正好走到了兩人的側(cè)面,距二人不過丈許。幸而也還有這一丈之遠,否則就不是被他二人掌力震傷,遠遠飛出那么簡單,而是當場殞命了。
丁善實想不到方少白內(nèi)功如此了得,竟幾乎能與自己分庭抗禮,心下萬分詫異。三名南山派弟子已被同門扶身坐起,丁善走上前去,分別查看了三人的傷勢。
旁邊一弟子問道:“師父,他們怎么樣了?”丁善臉上并無憂色,喃喃道:“還好,沒有傷及肺腑,休養(yǎng)休養(yǎng)就好了?!?p> 方少白趁丁善還未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左足一點,立即飛身離去。丁善抬眼瞧見,欲提足去追,微一沉吟,便又停下了腳步。
這一架,丁善招招痛下殺手,毫不留情,他是真心想制方少白于死地。一來,他要為愛子丁顏報仇;二來,方少白身上如果真有什么武功秘笈的話,他只要將之殺死,那么其他門派也就再不可能得到這所謂的秘笈了。如此一來,他南山派還是他南山派,不會因武功秘笈而受制于其他門派。
所以,他這一次的出手完全不似那次在終南山上,會有所顧忌。在天下人面前,他倘若痛下殺手,竭力攻擊一個二十歲的少年,天下人難免要說他南山派恃強凌弱,心狠手辣。而這次,他確是起了殺心,決意要將方少白殺死。
可是,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方少白的武功竟陡然增長了這許多。丁善不由得疑心大起,尋思,難道他當真有那人們口中所謂的武功秘笈,而且已小有練成?
剛才那一掌,丁善自是使盡了全力,可是方少白呢?他到底用了幾成功力,丁善無從得知。假如他尚未用盡全力,而是刻意隱藏了自己的功夫。那他貿(mào)然追上前去,實為不妥。他一時間拿不定注意,因此才會放棄追擊方少白的念頭,決定從長計議。
如果不是機緣巧合,方少白得以修習了那魔教的九微冥清訣。這一次,只怕他已喪生在丁善的雙掌之下了。他奔行半天,聽不見有人追來,這才放緩了腳步。但對于丁善這等高手,他實在不敢掉以輕心。是以,稍稍歇了口氣,他便欲提足再奔。
便在此時,忽聽得背后有人呼叫,卻是女子的聲音。方少白心中一怔,暗想,剛才南山派一眾人中并沒有女弟子啊,怎地會有女人的聲音?驚疑中聽得背后呼聲越來越響,而且只有一人。方少白感覺不對,這荒郊野嶺的,這人如若叫的不是自己,那又是叫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