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白的這些話確實都是出自真心。之前,他的確不明白這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南山派剛巧救了自己,會不會別有用心?但昨晚他仔細想了想,這人如果另有所圖,那他為什么要將自己帶到這個有水源的地方,而不趁自己受傷之際威逼利誘?
想來這人與當初在黑白二道手里救下自己的灰衣老者一樣,都只是過路的好心人。雖然至今他還未看見那人的樣貌,也不明白這人為什么會在這終南山上。不過,又在意這些做什么呢?
打開飯籃,只見里面盛放著一碗米飯和兩碟素菜,方少白立馬便吃了起來。他一邊吃一邊不住點頭,贊道:“真想不到這人不但武功厲害,廚藝也這般了得,兩個簡簡單單的蔬菜竟也做得這么好吃!”飯菜全都吃光后,他到那條小溪邊喝了些水,然后又回到山洞里面去。
才剛坐下,突然想到,對了,南宮姑娘不是說了他們魔教那套九微冥清訣內功心法除了能提升人的內力之外,還能用來治療各種內傷嗎?她當初讓我學那功夫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的傷能在短時間之內痊愈。我怎么倒把這事兒給忘了?當下盤腿而坐,運起功來,又再練起那套九微冥清訣。
一連七日,那白發(fā)人每天早上都會送飯來給方少白。方少白一邊服食那人賜與的藥,一邊練習魔教的那套九微冥清訣,休養(yǎng)了這么些天,傷勢漸漸恢復。只是他心里有些不解,為何那人至今都不肯轉過身來,讓自己見一見他的樣子?
這日,吃過飯,在溪邊喝了些溪水后,方少白尋思著,既然身上的傷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那還是覓條路下山去吧。以自己現(xiàn)在的武功,要殺了丁善和史丹青兩人還有些困難??墒悄锝唤o自己的玉蟾神功的秘笈還在娘和師姐住的地方,自己此次并未將之帶在身上。否則這里環(huán)境不錯,在這里繼續(xù)學習那玉蟾神功,等練好了再去找丁善他們報仇也無不可……
計議已定,方少白向附近四處張望,想看看是否有什么下山的小路??煞叛弁ィ闹艹藰淠颈闶腔ú?,根本沒瞧見有什么路。料想沒路也屬正常,不然那人也不會把自己帶到這里來養(yǎng)傷了。正因為沒路,南山派的人才不會找到這里來。
突然又想到,對了,下山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去向那位恩人吿一下別呢?自己至今還不知道恩人他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子,那日后如何報答他搭救自己和每日給自己送食物來的大恩大德?而且不辭而別,好像也顯得太沒有禮貌了。
可接下來又讓他感到犯難了,想著,這告別總得知道去哪兒告吧!又不知道恩人他是住在什么地方。難道要等到明日他來送飯時再同他辭行嗎?方少白想了一下,好像也的確只能如此了。于是伸了個懶腰,打算先回山洞再休養(yǎng)一天等明日再說。
他拾起劍,正欲站起身來,瞥眼間看見身旁石地上好像有些足印。而瞧那足印的大小,卻不是自己的,那么……
方少白心頭一喜,暗道:“是了,恩人每日都來為我送飯,那么他所住的地方應該不會離這里太遠。而且想來他也絕不會使用輕功而是一步一步這么走過來的。那我只要沿著他走過的足跡不就能找到他了嗎?”
當下站起身來,想通過這些足印找出那白發(fā)人所走的路。可沒想到的是,當方少白沿著足印走了二十幾步后,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一大片郁郁蔥蔥的草地,已再無足印可尋。
此時正值仲夏,草木茂盛至極,實看不出這草地上面有路抑或是被人踩過的痕跡。方少白矮身坐下,輕輕嘆了口氣,百無聊賴地看著四周這一大片青草。但見青草之上,樹木蒼翠,繁花掩映,再伴著那條溪水的“叮咚叮咚”之聲,這里簡直就是一個世外桃源。
若在往日,方少白必定會陶醉于這如詩如畫一般的美景之中,在這青草地上好好睡上一覺??墒乾F(xiàn)在,他哪兒還有這個心思?母親的大仇未報,師姐被那灰衣人帶走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樣了。這些全都在等待著他。眼下只有盡快下山,才能打聽師姐的下落,然后再回去取了那玉蟾神功的秘笈好好練功。
可是找不到路,那也沒有辦法,只能在這山上再多待一日,反正必須跟那位前輩告了辭再走。方少白隨意折了一根青草在手中把玩著,當他伸手再去折第二根時,忽覺他手指所觸的地方似乎有些不一樣。只見有幾根青草腰身彎曲,像是被折斷了的樣子。再去看旁邊的草,卻又都完好無損。
方少白心下一動,霍然站起身來,然后俯身仔細觀察那幾根彎曲似折斷的青草。他目光向前移動,果然在距這幾根彎曲的草前方大概兩尺遠的位置又發(fā)現(xiàn)了幾根類似的青草。方少白躬著身子移步向前,前面仍然還有。
走了一會兒,他試探著挺直腰身。但一昂頭,就看不見什么彎曲的草了,所有的青草都是平平整整一個樣子。方少白早已經(jīng)猜到,這些彎曲的青草之所以這樣肯定是那位前輩來回走過的緣故。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人的功夫竟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不錯,一般情況下,常人如果從青草地上踏過,決計看不出來走過的痕跡。因為小草自身有恢復常態(tài)的本能,若不是將之折斷,而僅僅是壓彎,過不多久,它仍會自己爬起來的。可是如果一連數(shù)日都有人按一條路線從上面走過,卻要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那就難得很了。想來,這位前輩不可能變著法走路,而一直走的都是自己現(xiàn)在走的這一條。但如不是自己這么彎著身子,根本就發(fā)現(xiàn)不了。
果不其然,順著青草指引的方向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面果真就出現(xiàn)了一條真正的路。方少白心頭高興,想著,自己確實沒有猜錯。那么再沿著這條小路繼續(xù)走,相信很快就可以見到恩人他了!
又行了一會兒,忽然,方少白鼻子中似乎聞到了一股花香味,且越往前走那香味就越濃。方少白微感詫異,雖說這山上隨處可見有野花,可這么濃的花香倒不知是什么花獨有的。當下也不怎么在意。
他繼續(xù)往前走,不想才剛走得幾步,前面不遠處一所茅屋突然映入眼簾。他心中一喜,暗想,莫非那就是恩人所住的地方?于是快步走了過去。
走至門口,看見那茅屋屋門大敞著,門口院里栽種著一簇簇各色各樣不知名的鮮花。方少白頓時恍然,原來剛才聞到的花香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而這么多的鮮花,怪不得香味會如此濃烈!
但同時,方少白也感到有些納悶。按說現(xiàn)在春天已過,此時乃是夏季,就算仍有鮮花開放,那也絕不會如此繁茂??墒乔崎T口這些花朵,一枝枝芳香撲鼻,嬌艷欲滴,活脫脫一副春天姹紫嫣紅、繁花似錦的景象。這可真奇了!也不知是這終南山上的獨特氣候所致,還是那種花人的本事?
微微一笑后,他忽然想到,可是種花這種事情一般不都是女人喜歡做的嗎?前輩他一個練武的大男人,他怎么會?不過,瞧恩人他的年紀,想來已早有妻室,或許這些花都是他夫人所種的呢!
他這么解釋著,腦海中卻又記起那位前輩第一天早上給自己送飯時所說的話——他說讓自己放心,那些飯菜都是他自己親手做的,不會有毒。方少白當時沒怎么在意,現(xiàn)在想來,如果恩人他已有妻室,那那些飯菜不應該都是他夫人做的嗎?
又想,哦,是了,也許是恩人太過疼愛他的妻子,所以才舍不得讓她下廚。這么說起來,這位恩人還是位好丈夫了!方少白心里頓時覺得這位前輩身上又增添了一份可愛。
撇下這些,方少白朝屋里高聲喚道:“前輩,您在嗎?前輩……”喚了幾聲,里面沒人答應。方少白心想,這屋門敞著,恩人應該不會走得太遠,或許是陪著他夫人散步去了。要不自己在這里等一下,于是走到一棵大樹底下坐著等待。
眼見太陽逐漸升到頭頂上空,方少白坐得都快要打盹了,可還是不見那位恩人他回來。而算算時間,至少也已過去了一個時辰。
方少白有些急了,心想,再不下山,這一天又要過去一半了。而且自己不可能走大路下山,只得另尋小路,待會兒就算下了山,也難以走遠,從而避開南山派的眼線。于是站起身來,想在這茅屋附近到處找找,等找到那位前輩后立刻向他告辭,然后馬上下山。
無奈屋子前方一整片地方都找過了,均未發(fā)現(xiàn)人影。方少白便又想著到屋子后面去找,只見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原來那人就坐在這茅屋后方不過幾丈遠的地方。方少白雖然沒有正面瞧見過他的臉,但那人的背影以及他今早所穿的衣衫他都記得。
正欲踏步向前,心里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那位前輩所坐的地方離這間屋子這么近,那理所當然他應該能聽見自己剛才的叫喚。怎么他卻不出聲答應我呢?方少白想著收回了邁出的腳步,擔心那人之所以沒有應答自己是因為也許他正在思考什么重要的問題,那么自己這樣貿然走近豈不是會打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