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賓的服務(wù)員解釋說沒有包間了,傅城去前臺走了一遭,回來的時候又神奇般地騰出了一間,現(xiàn)趕人也沒有這么快的。但我著實餓了,無心多管,只跟著一起坐了進(jìn)去。
“吃頓便飯,給小病人補一補?!彼伟⒁虒π翋偽⑿Φ?,又轉(zhuǎn)過來朝著我,“也算是給阿冉正式接風(fēng)?!?p> 說是一頓便飯,光小菜就上了七八碟,我也就能叫出兩道,醬黃瓜,桂花糖藕,其余的只能看出點原料,有裹了糖的桃仁,帶著煙熏風(fēng)味的片兒肉,還有興許是切的極細(xì)的雞絲?認(rèn)不全。這樣的小菜在尋常酒席也常見,但那只能是解悶兒的,滋味不能深究;而眼前這些一一嘗過,每一道都下了工夫,各自出彩又不沖突。后又上了主菜,一條澆汁的嫩魚,一只色澤油亮的鴨子,一盤我以為是軟炸蝦仁但吃起來不像蝦仁的炸物,還有一道說是小沈哥哥最愛喝的湯,奶白色,鮮甜,確實好喝,再加上每人面前一小盅清湯燕菜——這名兒是宋阿姨提了,我才知道。最后又是兩道甜點。我認(rèn)出一道核桃酪,得益于有名家專門寫過,我還跟著琢磨著做過,果然跟人家這個差別大了;人家這個綿軟細(xì)膩,香甜可口,我那不知道為啥還有點剌嗓子?
雖說見識短淺,但架不住菜品豐富,白描也能描出三分;何況再稀奇精致的食物最后都是要夾到嘴里,不會認(rèn)還不會吃么?辛悅胃小,最先飽了;宋阿姨也漸漸不動筷子;最后反而就剩我和傅城吃得歡。
我感到很慚愧。傅城畢竟比我高又比我壯,怎么看都是我飯量太大。
慚愧歸慚愧,飯好吃還是要吃。
傅城出去結(jié)賬的時候,辛悅也說要去衛(wèi)生間。我還在慢慢品著眼前的湯,絲毫沒有留意宋阿姨看著他倆意味深長的眼神。
“小病人有喜歡的人嗎?”宋阿姨開口問。
我一口滾燙的湯咽下去,整個人都燒灼起來。
“沒有吧?!蔽冶荛_宋阿姨的眼神,拿了杯冰水。
宋阿姨沒有再追問下去,只遞了紙巾給我擦汗。尚在春寒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出汗??赡苁浅缘锰珶?。
也可能是心里太慌。
“那你現(xiàn)在有喜歡的人嗎?”宋阿姨突然起了興趣。
“有哦?!蔽也患偎妓鞯嘏e起手機亮起屏幕,笑嘻嘻地,“看,這是沈慕容。我很多年前就喜歡他了?!?p> 宋阿姨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很多年前你不是和別人在一起嗎?”
“嗨呀阿姨,這是個演員啦。”我把手機放回去,“其實我也不算是嚴(yán)格追星,只是喜歡看他演的劇,偶爾看幾個采訪,也覺得他人品不錯,很真誠的一個人。最關(guān)鍵的還是因為這個男孩子是兢兢業(yè)業(yè)地演了很多年戲,一直不太火,但還是堅守初心,每一部都力求入戲,直到終于被大家看見……我覺得這點跟我還蠻像的,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堅持到被大家看到的那一天啊哈哈哈哈?!?p> “走下去就好?!彼伟⒁坛榱藦埣埐亮瞬廖业淖旖牵瑴厝岬卣f,“你哥哥也迷茫過,但理想如此,賺得再少也是喜歡……這個時代是好的,不會埋沒任何一個想要發(fā)光的人。”
“我哥確實很厲害?!蔽也]有聽出宋阿姨的深意,只認(rèn)真又傻氣地點頭,“我以后要是寫出一本文壇巨著,也在燕平置辦一套大房子,把我爸媽都接來……”
我已經(jīng)記不清,從什么時候開始,宋阿姨提到小沈,用的不是“我兒子”,而是“你哥哥”。
但她提的次數(shù)一多,我居然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個憑空多出的哥哥,還給他默默勾勒出一個輪廓,再沿著宋阿姨平日的講述填上些細(xì)節(jié)。然而我并不知道這位小沈哥哥的本名,更不清楚他的樣貌,只覺得宋阿姨的孩子也應(yīng)該好看。這種時候我們就又要提一嘴賀涵了——倘若賀涵在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問題。
屏幕亮了一下,是微信的新消息通知。
我看著屏保上的沈慕容,有些釋然——同樣是沈姓的人,小沈哥哥再怎么著也帥不過沈慕容。
我交朋友不在乎他帥不帥,反正都沒我愛豆帥。
說賀涵,賀涵的微信消息就到。她在我們?nèi)齻€的游戲群里發(fā)了張豪華自助的圖,“害,本來想簡單吃頓飯,業(yè)績太好,只能勉強被老總請出來吃人均x百的自助了?!?p> 我覺得在身邊有人的情況下盯著手機并不是一件很禮貌的事,直接反扣上了。但宋阿姨笑著搖搖頭:“沒關(guān)系,你回你的。我也自己歇會?!币娝灰蔡统隽耸謾C,我才又拿過來。
人在吃飽的情況下是不會再對美食產(chǎn)生極強的向往感的,甚至還會覺得有點膩。所以我并不覺得賀涵的照片有多大沖擊力。但作為日?;坏幕眩耶?dāng)然不會平白讓賀涵得逞,立刻拍了眼前的回過去——可惜我沒有飯前拍照的習(xí)慣,但即使是殘羹冷炙,看起來也有幾分排面。賀涵果然選擇了互懟到底,“你居然背著我下館子?這些也得有x百塊了吧?”
“干嘛背著你,怪沉的。”我只想表達(dá)“我們吃得也挺好”,還真不清楚有多少錢;總不至于直接問宋阿姨,這種小朋友間的幼稚攀比,自個兒比著有意思,讓外界一看就完全變味了。眼見著這輪要落敗,辛悅突然發(fā)了張像是倉促拍下的模糊收費單據(jù)。
這不是穩(wěn)了嗎這不是。我心下大喜,都沒有去深究辛悅怎么搞到的單據(jù),順手點開了大圖。
然后我就喜不出來了。
雖然做過心理準(zhǔn)備,也覺得這樣的裝潢肯定不能便宜。聽聞許多天價的局兒往往都貴在酒上,我們這兒,傅城開車,辛悅病號,我不好酒,宋阿姨看著也興致缺缺,壓根就沒要,心想著上到三個零就夠多了。
我數(shù)著位數(shù),雖然不是我付,卻還是一陣肉痛。
“臥槽,假的吧??你們叫人坑了??”賀涵也收斂起來。就像是你被人騙了五十,我被人騙了一百,我們或許還能互相嘲諷一下;但倘若你被人騙了上萬——“報警了嗎?別怕啊,我給你們報警?”
“宋阿姨請客。”我發(fā)給她。
“哦那沒事了?!辟R涵迅速回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