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前世的記憶碎片

　　“看什么看！我就是被你害了的倒霉女神！”那道聲音又自波風明的心間響起?！叭炅?，我找了你整整三年！你好像過得很愜意啊！”

　　波風明腦袋一陣眩暈，前世最后一段時間的記憶接踵而來。

　　2020年，一場突如其來的病癥席卷世界。誰也沒想到21世紀第一個20年代會以這樣的方式到來。

　　此病癥具有較強的傳染性，國家實行出入管控，本來2月2日可以全面復工的公司紛紛因此先是推遲到2月10日，再是2月17日，后規(guī)定部分生產(chǎn)業(yè)2月下旬至3月初方可部分復工。具體有待上級指示。

　　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雖明文規(guī)定最快也只能2月底的生產(chǎn)業(yè)部分復工，但是仍然有各行各業(yè)先是于2月10號推行在家辦公，又因效率不高推行非復數(shù)式企業(yè)現(xiàn)場辦公，至2月24日，實行未離開本城市人員可直接入公司現(xiàn)場辦公。

　　“這次特殊情況期間，我們首先要表揚我們的小伙伴萬東和他的經(jīng)理孫由。特殊困難期間，他們一直在公司堅守、拼搏。其中萬東還能再這樣的情況下破蛋且一次性為公司盈利40余萬元，而孫經(jīng)理也身先士卒，為公司盈利一萬余元?！?p>　　微信會議里，總經(jīng)理如是說：“什么是員工？這就是員工！辦法總比困難多！每一次的危機也是每一次的商機！更是你的機遇！讓我們再一次為他們鼓掌！”

　　近百人的微信會議里掌聲響起，十幾聲后漸漸平息?？偨?jīng)理又說：“有值得鼓勵的就有值得批評的。當他人在艱難時期仍然還能現(xiàn)場辦公并且做出業(yè)績，而有些人明明有在家辦公的條件卻找各種理由偷懶、怠慢、推辭……”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隨后聲音開始高昂并且嚴厲起來：“那些耍滑頭和偷懶的！你們他嗎的別想再分到一手資源！也他嗎別想著這幾個月能夠晉升！極個別的我會要求你們經(jīng)理勒令你離職！2月24日所有未離開過本城市的員工必須到公司報道！稍后人事會在群里進行詳細的安排和宣導?！?p>　　“就這樣！”

　　“所有管理層和人事總監(jiān)留下，其他人可以退出去了。”

　　蕭明看著已經(jīng)退出微信會議的手機屏幕，愣愣出神。

　　又感受到那種荒誕感。

　　工作而已，有的人熱愛，或者春風得意，自然會去拼命。

　　有的人連歸屬感都沒有或者惜命，總會想方設法避免與人接觸，以求平安。

　　不是說拼命的不好，也不是說無作為的人好。

　　大家都有自己的不同位置和角度，怎么能一概而論。

　　真是好笑。

　　嗯？自己好像第一周在家連續(xù)辦公5天腰肌勞損復發(fā)，這兩周也請了兩天假……

　　嗯？自己好像說了去醫(yī)院看了醫(yī)生，并且醫(yī)生說了要休息兩至三周。以此靜觀大勢，進退自如……

　　耍滑頭不會是說我的吧？搞不好偷懶也是說的我！

　　煩躁！

　　可我真的腰肌勞損。

　　且說后話。

　　會議結束的第二天，2月24日，周一。所有未離開本城市的員工如約在經(jīng)歷了一系列的檢查后進入公司正常上班。公司人事為每人發(fā)了口罩后正式開始進入辦公。并同時聯(lián)系外地的員工回本城市，以待隔離14天后立馬投入工作。

　　此中瑣事，不一一贅述。

　　次日，也就是2月25號。公司利用已辦理了大廈出入證的員工證件和審查漏洞，讓昨天才入市的外地員工進入公司，并在戴口罩的方式下開始辦公。

　　晚下班期間。

　　人事總監(jiān)是一位孩子已經(jīng)上小學的母親，特意跟銷售總監(jiān)說了次日需要請假，消毒的事情還望代理。

　　‘很大情況是因為外地員工沒隔離就進公司讓蘇茜姐擔心傳染，然后帶給家里人?。　捗鞑挥没仡^，就能聽見身后小聲安排明天消毒工作的人事總監(jiān)和銷售總監(jiān)。

　　‘我明天要是請假，估計后天就能被穿小鞋了?！绱讼胫氖捗髌鹕硎帐斑@桌面，準備回家。

　　回去的路上，蕭明發(fā)現(xiàn)昨天還是社區(qū)婦女檢查的小區(qū)出入門口，現(xiàn)在全改成了巡防。

　　這里的巡防一般都是警隊編制外的合同工。

　　一個巡防剛要伸手請示出示證件，蕭明就按下電動車的剎車，很是熟練的掏出證件。

　　那個要伸手的巡防見狀笑了一聲，伸出一半的手改成向后一揚，示意可以進去小區(qū)了。稍遠一點的另一個巡防也是笑了一聲，毫不遮掩的說：“不用查這么嚴，看你熟練的樣子，要傳染上也早傳染上了。跑不了咯！”

　　“哈哈哈！”蕭明大聲笑了幾聲，感覺這些巡防既不嚴謹，又不正經(jīng)。他沒有放心上，反正生活一向如此。

　　只是今天的風兒太大，吹得人眼睛有些干。那些風也太迅疾，把人的心都壓的有些喘不過氣。

　　本來今天他準備回去就洗好澡，在洗澡之前把眼鏡跟手機再清潔一遍。但是鬼使神差回來后的他，只是坐在床邊，他的腦子里一直都是微信會議里說臟話的總經(jīng)理，以及總經(jīng)理第一天復工也只是站在大廈門口根本沒進去過公司的畫面。

　　‘偷渡’進來的外地同事，因為‘偷渡’進來公司而請假的人事總監(jiān)，散漫的巡防……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jīng)拔下來電話卡，打了報警電話。

　　“喂，您好。這里是報警中心，請問您有什么需要幫助的？”

　　“你好，我要匿名舉報我們公司在外地員工沒有隔離的情況下直接放行進入公司辦公……”已經(jīng)回過神的蕭明捏著鼻子說道。

　　“公司利用已擁有臨時出入證的員工證件二次使用，使未隔離的外地回城員工與9點開始進入公司辦公?！?p>　　“請問是什么地方，哪家公司？”

　　蕭明如實回答。接線的女警又問：“那他們目前還在公司辦公嗎？”

　　“沒有，應該都回去了。我們是六點鐘下班。”

　　“好的。我已經(jīng)記錄下來。請問您姓什么，這邊需要留一下你的聯(lián)系方式。”

　　蕭明愣了一下，“我是匿名舉報……”

　　那邊的接線員顯然也是愣了一下，在公事公辦的節(jié)奏中像是剛清醒過來。只是本來還算清脆的女聲換成了略帶嫌棄并且不耐煩的音調；“我們這邊需要你的聯(lián)系方式！”

　　“什么？”蕭明這邊不確定的問道。

　　“我們這邊需要你的聯(lián)系方式和姓名！”

　　“目前我們公司目前復工就那么十幾個人，我現(xiàn)在是匿名舉報。留下聯(lián)系方式不是一查就查出來了嗎？是不是不能匿名……”

　　“好的，我已經(jīng)記錄下來了?！边€沒說完，接線員打斷蕭明的話，這次聲音里像是充滿不屑與鄙夷?！皼]有其他問題的話這邊先接其它線路了，再見！”

　　嘟嘟嘟嘟……

　　……

　　是沒有稱呼和聯(lián)系方式就不能立案出警，還是人家接線員小姐姐覺得自己舉報都不實名，做事瞻前顧后，貽笑大方？

　　亦或者那邊在電話接到30秒的時候就已經(jīng)通過偵查系統(tǒng)確定了自己的方位并且甄別出了自己的身份，只有自己傻不兮兮的搞的好像這事其他人都不會知道似的？

　　“我還是洗澡去吧！”蕭明把手機丟在床上，就去了浴室，鏡子里的自己臉色是一副只有我是傻子的樣子。

　　荒誕感又開始來臨。

　　人類“條約”里有一種荒誕的現(xiàn)象：即有的事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有你一個人像是杞人憂天，忙前忙后。最終被所有人看傻子一樣注視。

　　淋浴間的花灑噴出的熱水蒸騰，很快鏡子變得模糊。鏡子里面的自己也成了一片陰影。

　　洗完澡后的蕭明草草吃完了晚飯便覺得困乏，躺在床上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再醒來，又是另一個世界。

　　……分割線……

　　這是一片未知的地域，無邊無際一無所有，無光無影無聲無息無始無終。

　　絕對的黑暗、寂靜中突然傳來一聲聲呢喃:

　　“要是有人能帶我遠離這虛偽做作的世界就好了……”

　　黑暗、寂靜中像是有什么被驚醒，但片刻后又重歸寂靜。

　　“唉，要是有人能帶我遠離這虛偽做作的世界就好了?！?p>　　黑暗、寂靜中的確有什么被驚醒，只是此時在暗處一動不動。

　　“喂～要是有人能帶我遠離這虛偽做作的世界就好啦！”

　　黑暗、寂靜中傳來聲音：“你要是再敢說一遍！我保證你連死都沒了埋身的地方?！?p>　　波紋一樣的漣漪隨著聲音，像是水紋一般在無光無影的空間里蕩漾。

　　那是感知，是意識的感知。并非是眼睛所見識到的場景。

　　一點星光乍現(xiàn)，緊接著星芒閃爍陡然化作一片刺目的光。

　　呢喃的意識剎那間停止了思維，再回神，無光無影無聲無息無始無終的空間里已有了一片新的天地。

　　新天地里無邊無際，入目盡是草原。只有不遠處有一棵榕樹。

　　樹并不高，約20米左右，卻是枝繁葉茂。偶爾陣風吹過，榕樹隨風搖擺，與地上同樣晃動的青草相映成趣。

　　“你不該呼應他的?！庇休p柔且神圣的女聲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榕樹聞聲周身金光閃爍，一個約莫二八年華的少女隨著金光凝聚出現(xiàn)在樹前，“可他太煩了！”少女指著不遠處的一團意識說道：“我推算過了，如果我不應聲，他會一直重復下去。”

　　“你連這點耐心都沒有嗎？”

　　“那是我的靈臺，他就像站在我腦袋里說話一樣！”少女聞言暴躁起來，“我一直在考慮凝聚什么神格，怎么能讓一個人一直說話下去！還是同樣的一句話！”

　　“欲速則不達?！蹦堑垒p柔且神圣的聲音說道：“能出現(xiàn)在你的靈臺，說明這是你的劫，也是你的機遇……”

　　朦朧中聽到“機遇”這兩個字，不遠處的一團意識想起了不久前他的總經(jīng)理忽悠員工賣命的話，于是劇烈顫動起來。

　　那輕柔且神圣的聲音也似乎跟著少女好奇的看向那團意識。

　　“看，他在呼應我的話語……”神圣的聲音說道：“以雅，凡人一生至多百來歲，你如果枯寂的獨自思考千百年，還不如跟隨他去應劫，也能了了這段因果?！?p>　　“有必要嗎？”少女有些動容的問道。

　　“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蹦堑郎袷サ穆曇粽f道，“我以‘命運’的名義起誓！”

　　“嚯哦~”少女發(fā)出質疑的疑惑聲?！拔疫€沒有神格，你可不要騙我。”

　　“快去吧！他的意識要消散了?！蹦堑缆曇魷厝岬恼f道。

　　“行吧！”少女排了拍手，走向那團意識，“Tyche，幫我寫個好的劇本。”

　　風吹拂了過來，少女的身形被吹散成金色的光點，與意識團混在一起。

　　須臾間這方小天地快速的收縮，凝聚成一個亮點，收縮后的地方又顯現(xiàn)出絕對的黑暗。最后亮點消逝，一切又恢復成原初的樣子。

　　“神怎么能干涉神。既是應劫，就不受命運控制?！?p>　　此處恢復寂靜。無邊無際一無所有，無光無影無聲無息亦無始無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