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天就被趙坤從被窩里拉了出來。
除了鄭菲,昨晚幾個人都沒回家,就睡在大隊宿舍里。這是間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的房間,只有五張上下鋪和兩張桌子,不過被褥枕頭倒是一應俱全。周天睡在門口的一張上鋪,他覺得上鋪會比較干凈一些。宿舍對門就是肖克的辦公室和臥室,是個小套間。透過門上的玻璃可以清晰看到對面房間的頂燈。那盞燈亮了半夜,周天也盯了半夜,想象著肖克在燈下分析證據尋找線索的樣子,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
他被喊醒后還有點懵,睜眼看著趙坤,覺得這個人陌生而又熟悉。直到看見哼著小曲趿拉著拖鞋端著臉盆洗漱歸來的田文健,才反應過來自己已在分局刑警隊實習了。
天剛蒙蒙亮,肖克將大家召集在辦公室里開了一個簡短的會。他將一幅手繪的地圖用幾個磁鐵吸在磁性黑板架上指給大家看。
“我昨晚研究了一下出租車的GPS軌跡,車輛最后出現是在13號凌晨1點左右,位置是在文寺鎮(zhèn)楊莊?!毙た酥噶酥傅貓D上一個紅點,離村村通的道路并不算遠,“這輛車在13號零點左右經省道出的市區(qū),經連接線向北走到趙樓,然后折而向西走到雙王村,隨后向北消失在楊莊。我們分成三組,老郝小田你倆去指揮中心查這輛車12號晚上10點之后在市區(qū)的活動情況,如果沒有發(fā)現再擴大時間范圍;老付趙坤你倆去查這輛車出城區(qū)后沿途監(jiān)控,時間路線我都畫好了,查監(jiān)控的時候注意校對下時間。”肖克遞給趙坤一張圖紙,點了點上面三個用紅筆標注的圓圈,“這輛車出城后有三次短暫停留,這三個點周邊監(jiān)控仔細查一查?!毙た擞种噶酥钢芴?,“你,跟我去楊莊看看,免得再給我惹事。好,干活吧?!贝蠡锔髯灶I命散開了。
周天對這個工作分配很滿意,他坐著肖克那輛破“千里馬”,大口啃著手里的燒餅夾辣條,旁邊駕駛室里肖克一臉疲憊一臉怒氣。
“警校畢業(yè)生你不會開車啊你?”肖克半嗔半怨。
“上學的時候沒時間學,我想著工作之后再考證的。不過我也會點,要不我來開?”周天有些不好意思。
“得,得,你給我省省吧,我還有正事呢?!?p> 經過雙王村,通過高速涵洞橋,來到GPS消失的地方,肖克一眼就看到了幾十米外一輛墨綠色的出租車??吭谝粭l羊腸小道邊。
這是與“村村通”柏油路相連的一條鄉(xiāng)間小道,狹窄得僅容一輛車通過,車輛頭西尾東地停放在路邊叢生的雜草里,雖然并未堵在路上,但能看出來駕駛員停的很匆忙,車輛右側的前葉子板已經蹭在了樹上。車號顯示這輛車就是死者劉蘇梅的出租車!
肖克透過車窗往里看了看,車內有些凌亂,前后座套全都褶皺不堪,在中控臺的位置有些成卷的發(fā)票和一些零錢,副駕駛的腳踏墊上倒著一只白色的女式運動鞋,鑰匙不在車上。此外車內別無他物。
周天自覺地拿著相機在一旁拍照,他想自己大學里學的知識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先拍方位照,他心里想著,“咔嚓”。
肖克抬頭看看他,周天覺得他正向自己投來了贊許的目光。
“咔嚓”
“哎。”肖克喊了他一聲。周天想我再多拍幾張,免得漏掉什么東西。
“咔嚓”
“嗨,你干嘛呢?”肖克跑過來,面帶不悅。
“我,我拍現場照片?!敝芴煨睦镢枫凡话?,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我這么大個活人你看不見???你覺得把我拍里面合適嗎?學校里怎么學的啊你?跟你師哥差遠了你,回去跟他好好學學!”肖克連珠炮似的訓話直吵得周天低頭不語。
旁邊路過一位準備下地干活的老大爺,好奇地打量著二人,肖克這才轉移了視線,向老人詢問這輛車的情況。
“這車擱這停了有四、五天了吧,誰知道誰家的車。”老人接過肖克遞來的煙,用手捂著風讓肖克點著,吧唧吧唧抽了兩口,“我看八成是哪個酒暈子扔這又找不著了,這事不稀罕。咋,車停這你們警察也罰???”老人把二人當成交警了。
“不不,我們是咱派出所的,就是路過隨便問問。大爺您忙吧?!毙た穗S口編了個謊。
肖周二人圍繞出租車勘查半天,沒有找到什么有價值的線索,只有那只女鞋,初步估計還是死者留下的。而且這里遠離村莊,附近根本沒有監(jiān)控探頭。
肖克正想給方玉打個電話,手機卻先響了,拿起一看,正是方玉打來的。昨天晚上他們在死者**內提取了一些分泌物,方玉連夜將樣本送去了刑科所,現在鑒定結果出來了,除了死者之外,還檢出了兩名男子的DNA,經比對也不是死者丈夫留下的,那是兩名陌生男子的DNA!尸檢報告也出來了,死者系溺水機械性窒息死亡,死亡時間大約在13號凌晨1時至13號4時之間?,F場提取的人體組織經過鑒定都是死者留下的,對案件偵破失去了意義。
“報告你先幫我們拿回去,我讓鄭菲過去取。還有,死者的出租車找到了,你們還要不要來看一下?”肖克問方玉。
“你先帶回來吧,我一會要出發(fā),先帶回來放好。你先摸摸現有的線索,等我回來就去看車?!狈接裾f道。
簡單繪制了一張方位圖,又給車門都貼上了封條,肖克和周天靜靜坐在警車里等待拖車。肖克在腦海里整理著現有的證據。
目前來看,作案人最少是兩名男子,很有可能是搭乘出租車行駛到該處將死者強奸后殺害。市里以前也發(fā)生過搶劫殺害出租車司機的案件,但這起案子死者的金手鐲和車上的零錢都原封未動,兇手不是為財。而且據死者丈夫的供述,受害人生前待人隨和,性格內斂,很少與人紅過臉,更別說會有殺之后快的深仇大恨。那么兇手見色臨時起意的可能性較大,那么這兩人在哪里搭乘的出租車便成了問題的關鍵,因為如果是臨時起意,那么兇手在有犯罪意圖之前是不會刻意隱藏自己的行為,如果二人是在市區(qū)內上的車,現在城區(qū)大街小巷都遍布有“天網工程”的監(jiān)控探頭,抓住狐貍尾巴讓其露出原形的機會就更大一些......
“奇怪?!敝芴齑驍嗔诵た说乃季w。
“怎么?”
“你看哈,那女的金手鐲還在手上,這么明顯。車上儲物盒這么明顯的位置還有那么多零錢,雖然面值小了點,但加起來百十塊還是有的。兇手似乎不是圖錢。那么死者的錢包哪里去了?她開了一天車不能一共就車上這點錢吧?她就是不帶錢包,她開出租車總要帶著駕駛證的吧?你見過她駕駛證嗎?”周天盯著肖克。
肖克略一沉思,拿出手機撥通了死者丈夫的電話,詢問死者生前是否有隨身攜帶錢包的習慣。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肖克又問錢包里都有那些物品。
“她的駕駛證、身份證、兩張銀行卡,還有一些美甲小吃之類的卡,她一般隨身帶幾百塊錢。警察同志,是不是有什么線索了?”男子聲音里帶著期望。
“先這樣,有什么事我再聯系你?!毙た藪鞌嗔穗娫?。然后從前胸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筆記本,寫了幾個字:“死者錢包?”。隨后他像是對周天說,又像是自言自語,“隨身帶著紙筆,有什么想法及時記下來,好腦子不如個爛筆頭?!?p> “你對這個案子還有什么看法?”肖克寫完之后抬起頭,饒有興趣地看著周天。
“我?我就是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哪有什么成熟的想法。在學校學的都是些理論課,我又不擅長學習,都是硬逼著自己學過來的?!敝芴觳缓靡馑嫉匦α诵Γ聊艘幌?,“不如說說你的想法吧肖隊,我跟著學學?!?p> “我現在就是覺得兇手作案手法比較奇怪?!毙た税欀碱^,翻開小筆記本邊看邊說,“我干刑警這么多年,強奸殺人案也破過不少,把人扔機井里溺死倒是第一次見。所以我覺得兇手當時應該并不知道死者還活著。兇手的目的應該是要毀尸滅跡,但把人扔機井里未免太容易被發(fā)現,死者明明開著一輛出租車,用車把尸體運走再處理不是更好嗎?還有這輛車的位置,離拋尸現場的距離不遠不近。如果這里是第一現場,兇手實施強奸后再扛著死者去機井拋尸,距離未免太遠;如果機井附近是第一現場,兇手作案后開車逃離,這個距離未免又太近,兇手也不會傻到將車丟在自己村口。而且車子離道路這么近,很容易被發(fā)現,如果是為了藏匿車輛,總要選擇一個偏僻的地方稍微掩蓋一下吧?!毙た艘豢跉庹f出很多疑點,聽得周天瞠目結舌。
“確實很奇怪。”周天有些接不上話,只好點頭表示認同。
“還有就是剛才你提出的死者的錢包問題,這個問題提的很好,我都還沒有想到。除了錢包還有死者的手機,去向也值得注意?!毙た司褪沁@樣直爽的性格,在隊員面前從來不端領導架子。
將出租車拖走,兩人準備回分局。沿路肖克叮囑周天注意兩邊是否有監(jiān)控探頭,周天想起來昨天自己的師哥也是一路盯著窗外,看來就是在找監(jiān)控。不過,同樣的一無所獲。兩人回到隊里時另外兩組同事還沒有回來,肖克先給田文健打了個電話,詢問調查的進展情況。
“這輛車在12號晚上23點之前活動都挺正常,一直在市區(qū)里跑,23點半左右的時候在黃河路與興華路口東邊拉了兩個人,是兩個男的,看起來喝得醉醺醺的,走路都發(fā)飄了。出租車停了好一會兩人才上了車,之后車子就沿370省道往城外方向開了,出城的時間是13號凌晨0點17分?!碧镂慕∫豢跉鈪R報完畢。
13號0點17分出城,結合法醫(yī)對死者死亡時間的推斷和DNA檢測報告,在黃河興華路口上車的這兩名男子有著重大的作案嫌疑!
肖克緊接著問道:“370省道出城口有個測速抓拍吧,拍到什么沒有?”
“沒有。”田文健聲音里透著沮喪,“兩個人都是坐的后排,只能模糊看到其中一個男子穿了件白色上衣,其他什么也看不到?!?p> “行吧,把所有的監(jiān)控錄像都保存下來。”
“嗯,知道,正在弄著呢?!?p> 肖克又給趙坤接通了電話,聽起來他那邊并沒有什么進展。
“連接線上一個有用的探頭都沒有?!壁w坤話語間透著無奈,“咱們‘天網’就沒安裝到這里,倒是有個交警的探頭,在那耷拉著腦袋思考人生呢。路邊商鋪我們也都看了,很多根本拍不到路上,有那么一兩個掃到點路面,可是天太黑,什么都看不到。我們現在到趙樓了,集市中心十字路口倒是有個治安探頭,正看著呢,有結果了我打給你。哎,等等,是不是這輛車?這個出租車?時間差不多。你等下哈肖隊。不對,這輛車往北去了......哎,停下了停下了......車上下來個人,穿了件白色衣服,像個男的......上路邊去了,干啥呢?撒尿呢?......回來了,哎,他這是關了后門然后上了副駕駛吧,對不對?......車子掉頭了,往南來了......哎,哎,右轉了,向西去了,向西去了。就是它!”趙坤說到最后激動地大喊了一聲。
這邊肖克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直響,“小趙啊,我聽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你這比電視直播還刺激。”
“嘿嘿,激動了,一上午沒白忙?!壁w坤笑笑。
“把這段監(jiān)控拷回來,前后多拷二十分鐘,半鐘頭吧,確定在這個時間段沒有其他出租車通過?!?p> “行。還往前追嗎肖隊?”
“不用了,前面雙王村那邊我和周天看過了,沒啥有用的。干完收隊吧?!毙た爽F在心情很輕松,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案件能夠進展這么快這么順利是他最初沒有想到的。男子下跪痛哭的樣子又浮現在眼前,觸動著肖克內心最柔軟的部分。
現在,亟待解決的問題就是確定兩個嫌疑人的身份,然后將其抓獲歸案,通過審訊,所有的疑問都能迎刃而解。
鄭菲的電腦正在做著這項工作。上午她取回報告就將兩組DNA數據錄入了全國公安機關DNA數據庫,現在兩組數據正在和系統(tǒng)內數以千萬計的數據進行著碰撞,如果能夠比對上,將直接確定嫌疑人的身份。哪怕只比對中一條數據,對案件的偵查也是極大的突破。
不過這個系統(tǒng)內并非擁有全國人口的DNA數據,而只是有著違法犯罪前科人員的數據。即便如此,肖克心里仍存有一絲僥幸。
屏幕上龐大的數據飛速滾動著,看來一時不會有結果。鄭菲應該是下班回家了,她一個女孩子,做刑偵出現場的話多少會有不方便,所以肖克讓她負責中隊的內勤事務,雖然都是些整理文件掃地燒水之類瑣碎的雜事,但她做起來仍勤勤懇懇一絲不茍,是個給力的“勤務兵”,很得大家的喜愛。
肖克并沒有坐下來等待,他心里盤算著如果比對失敗的話下一步偵查的方向應該是什么,未雨綢繆是他多年工作養(yǎng)成的習慣。
按照現有的監(jiān)控視頻推算,兩個人坐上出租車,然后一路行駛到案發(fā)地,沿途沒有任何探頭能拍到兩人的面部特征,作案后兩人就消失在夜色當中。消失?不對,又不是隱身人怎么會憑空消失?如果兩人之前并沒有犯罪的故意,那么他們搭乘出租車肯定是要去某個地方。深夜那個時間去偏僻的農村能干嘛?回家?對,回家!
肖克為這個想法拍案而起,兇手作案前原本要回家,那么作案后無論出于心理的恐慌還是尋求安全感的本能,最大的可能性還是要回家。從兇手將車輛拋棄這點看,其目的地距離案發(fā)地應該并不算遠。這兩年在公安局的努力和鄉(xiāng)鎮(zhèn)政府的支持下,每個村莊在進出的關鍵道路都安裝有監(jiān)控探頭,服務器終端就安裝在各個生產大隊辦公室里有專人管理。只要把周邊村莊的錄像資料收集過來仔細查看,或許能從中發(fā)現嫌疑人的身影。
拿出地圖,肖克伏在桌上邊看邊思索,不時在筆記本上點點畫畫寫著什么,良久才站起身,滿意地點點頭。
下午,比對結果終于出來了,鄭菲攤攤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大家伙都很失望,肖克對這個結果卻并不意外。他把大伙召到跟前,馬上開始安排下一步的工作。
“上午我就在想,半夜時分兩個男子從城里去農村,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要回家,能夠知道附近農田里有個機井,而且將死者的車輛拋棄,說明他們住的并不算太遠。按照這個思路,我圍繞案發(fā)現場暫時圈定了八個村子,”肖克指了指地圖上標注的紅色圓圈,“這八個村子分屬三個大隊,我上午都跟他們大隊支書聯系過了,這有他們的姓名和聯系方式。我們還是按照上午那個分組分頭去調取村里的監(jiān)控,每組拿上五個硬盤,都愛惜著點哈,我在辦公室都簽著字的?!彼牧伺拿媲耙淮蠖训囊苿佑脖P,“錄像的時間就從13號凌晨0點15分到早晨八點,每個監(jiān)控都不要放過,村子里如果有居民家或是代銷點安有監(jiān)控的一并保存下來。五個硬盤應該綽綽有余了,內存有剩余的就把時間往后順延,都把硬盤存滿了再回來。都聽明白了嗎?好,行動?!?p> “五個硬盤,得看到什么時候......”田文健小聲嘟囔著,拿著硬盤的手都有些顫抖。
“沒事健哥,拿回來我?guī)湍阋黄鹂础!编嵎菩Σ[瞇地拍了拍田文健的肩膀。
“還是小公主最好了,知道心疼哥?!碧镂慕g天喜地地去工作了。
這時候周天對田文健的話還沒有什么感覺?!安痪褪钦{點監(jiān)控錄像回來看看嘛,能有什么?”他心里想,覺得三哥也太能小題大做了點。但當他真正面對著那600多GB,200多小時的視頻文件時,才盯了半鐘頭就有些抓狂了。
無聲的錄像正對著漆黑寂靜的大街,路邊能模糊辨認出一輛機動三輪車的輪廓,兩側是村民的住宅,因為是深夜,所以并沒有什么燈光,哪怕再炫麗的顏色此刻在紅外鏡頭的攝錄下都如同老舊的黑白膠片,偶爾一只小蟲從鏡頭前飛過,除此之外別無他物。清夜無風,畫面定格般一動不動,周天覺得時間都停止了。此時同事們都已經陸續(xù)下班回家,偌大的辦公室充斥著寂寞,那么一瞬間,周天有種迷失在時空漩渦中的錯覺。
周天按下暫停鍵,揉了揉酸脹的雙眼。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半了,他抬頭看了看墻上的時鐘。
歇會再看吧,他心里想。
他伏在自己的臂彎里,只一會兒,就睡著了。
他又做了那個夢。
夢里他站在一條狹窄的羊腸小道上,小路向前延伸被一片濃郁的黑暗吞沒,四周一片空曠寂寥,沒有聲音,沒有光,沒有顏色,沒有其他一切物體。周天感覺自己被孤獨與絕望緊緊包裹,那是種眾叛親離的感覺,是被剝離孤立的苦痛,是永遠無法被人原諒的排斥和冷漠。周天想說話,卻發(fā)不出聲;他想喊,卻知道沒人會聽到——當然也不會有人聽。只有黑暗,只有眼前那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那是自己的唯一歸宿。眼淚順著臉龐滑落,周天小聲地抽泣著。他并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只是背負著孤獨與悔恨的精神重壓艱難前行,哭泣,是他僅有的宣泄途徑。
周天走著,步履緩慢而沉重......
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抬起頭,淚眼朦朧。
淚眼朦朧中,是個溫柔嬌小的身影。
一片光灑落在她的頭頂,潔白而神圣。
這是個仙女嗎?周天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