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巴里洛切。
腦后兀然傳來輕微的酸脹感,使傅寧睜開了眼睛。
午夜三點。
翻身下床,倒騰出一杯果汁灌進肚子里。
不知這果汁有什么奇妙的作用,竟讓傅寧在黑夜中延伸出許多蛛絲般的記憶。
第一次來到巴里洛切,是因為《小鹿斑比》。聽說,導(dǎo)演是根據(jù)在巴里洛切山林中游玩的經(jīng)歷,才萌生出創(chuàng)作小鹿斑比的靈感。
她不知怎么就受了感動。
和男朋友一起來到這里。風(fēng)景很美,她快樂得像個小孩子。
他背著碩大的登山包,眼神都是寵溺。
傅寧甩甩頭,她怎么會想起關(guān)于他的事。
九年了,她像個垃圾,也許早就被拋出了他的世界……
二
離開巴里洛切,團隊準備出發(fā)去布宜諾斯艾利斯采景,作為隊長,傅寧早早到了機場。
“干平面設(shè)計這一行果然吃力!”許瀾拖著畫板,脖子上很滑稽地吊了個足有半米長的相機。
傅寧打了個哈哈道:“想不到你今天帶了這么多東西還如此迅速?!?p> 許瀾斜眼:“論速度,我在你面前簡直就是一頭每天在豬圈里混吃等死的豬。”
眼前這個帶著金絲眼鏡瘦瘦高高的男孩子,是傅寧的關(guān)門弟子。當時許瀾聽到這個形容,禁不住吐槽:你又不是七老八十快入土的老婆子……
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平面設(shè)計師,從倫敦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一直在為高端產(chǎn)品做海報和平面設(shè)計。大多數(shù)行內(nèi)人士知道她叫Chloe ,卻有很少的人知道她也叫傅寧。
一晃九年。
不知是該高興自己得到,還是該悲哀失去。
“喂,師姐,這次采景結(jié)束,你就該回國了吧。”許瀾捏著機票,略微有些緊張。
“是啊,該回去了?!?p> “那……我們怎么辦?留在英國嗎?”鏡片后的丹鳳眼滑過一絲察覺不到的黯然。
傅寧回過頭,聳聳肩道:“回國我可是要白手起家的,想必你們也沒有心力再跟著我了。”
“他們不跟你我可以跟啊,反正我爸媽都已經(jīng)催我回國了?!蹦猩H惶痤^,聲調(diào)微微上揚。
傅寧輕輕地揉了揉男生淺栗色的短發(fā),明朗地笑了一下:“好啊?!?p> 內(nèi)心深處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東西被喚醒了,眼前的人如此像……
“喂喂!師姐我們來啦!”
啊,被打斷了呢。
她抬眼望向那邊,是陳果和剩下的幾個實習(xí)生來了。一干人就此集合,扛著大大小小的相機,仿佛稚氣未脫的孩子似的雀躍不已。
好像十七歲的她。
三
布宜諾斯艾利斯。
剛下飛機,扛著厚重畫板的傅寧就被她“引以為傲”的手下拖著來到了瀑布底下。
果真是世界奇觀。
站在峽谷上游觀看伊瓜蘇大瀑布,耳膜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龐大的水聲填滿了她身邊每一個罅隙。
據(jù)傳說稱,曾有位神仙打算迎娶一個美麗的當?shù)嘏?,但女孩卻和她的夢中情人乘獨木舟私奔。一怒之下,神仙將河流截斷,讓這對戀人好夢難圓。
再美麗的愛情故事,終究逃不過破碎的結(jié)局。
心臟突然抽痛,在無限氤氳的水汽之中被隔離出來。像被扼住了喉嚨,她捂著嘴,眼淚洶涌而下。
因為這個故事,他講過。
瀑布聲也成了遙遠的回音,仿佛是黑白電影老舊的噪點。
章厲楠撐著傘站在她身后,一身黑色風(fēng)衣,指骨因為用力而顯得發(fā)白,卻微微紅了眼眶。
他與她咫尺之遙。
他就那么觀望著她。
耳膜邊是磅礴的水聲。
九年了。
章厲楠發(fā)了瘋似的尋找她,她叫傅寧,是他最愛的女孩。他給她發(fā)過無數(shù)的短信,WeChat,QQ甚至MSN。
回應(yīng)他的卻只有紅色的感嘆號。
紅得刺眼。
那一夜一夜的未眠,一次一次的尋找,都像是對他十八年來的懲罰。他恨她,如同潮水般來去匆匆。
他更恨自己。
章厲楠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再見,是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她會說什么?會穿什么衣服?是一個微笑?還是目視?
沒想到,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她又一次踏進了他的視野。
還記得忘憂草的花語嗎?
Don't forget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