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酒后。
謝卓然便帶著楚蝶情離開了仙居。
他可不想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易天無藥可救。
他要回去請左文宇出山,希望紫鳳仙子能看在左掌門的面上出手相助。
鳳凰仙山只剩下易天一個(gè)人。
這日一早,易天朝靈臺走去,路上碰到兩個(gè)仙居的弟子,其中一人見到易天便臉色發(fā)紅和旁人悄聲細(xì)語。
易天一邊走著一邊好奇,忽覺肩膀被人一拍,只見那女子面色紅暈地將隨身手帕交到易天手中就匆匆離開。原來,當(dāng)日易天在‘囚禁之窟’的事情已傳遍書院,仙居皆為女弟子,忽地出了一個(gè)易天,重情有義,有膽有謀,難免不讓人心動(dòng)。一連數(shù)日,易天屋里擺滿了仙居女弟子贈予的手帕。這事被紫鳳仙子得知,不禁大怒。
——仙居弟子竟動(dòng)了凡心。
——所喜者還是她所厭惡的易天。
這更教她難以忍受,于是下出口令。
紫鳳仙子下決心要好好刁難易天一番。
這日,易天在仙居閑逛,一個(gè)中年女子走來,問道。
“小兄弟,你是那個(gè)易天不是?”
“在下正是?!?p> “我現(xiàn)在忙不開,你幫我去后廚生火要準(zhǔn)備午飯了?!?p> “生火?”
易天面帶困惑地看著。
“怎么?我們還請不動(dòng)你了?一個(gè)大男人憑地比女子還嬌貴?!?p> “你去幫我把這些菜切了?!?p> “你快去挑些水來?!?p> “天呀,你個(gè)呆瓜。水都沒了,你還燒什么燒?!?p> “快去,砍些柴來?!?p> 黃昏時(shí)分。
易天在仙居的后山持斧砍柴。“想不到師傅一走,這些人便如此狂妄。”易天心中暗自惱怒。
他不愿聲張。
他也不能聲張。
——萬不能在給師傅惹麻煩了。
易天這般想著。
轉(zhuǎn)眼間,天色已暗,他拾起柴火,朝仙居走去,目下天黑,周遭古樹林立,四野更是無人,遠(yuǎn)目眺望,忽見遠(yuǎn)處隱有一道光亮。
“難道后山也有人居?。俊币滋煨纳闷?,便朝光亮處走去,一座草屋凸顯在眼前,草屋簡陋,甚至都難以住人。
“莫不是仙居犯戒的弟子居住此地?”
易天走到門口,輕聲嘟囔著。
屋內(nèi)之人似乎聽到了易天的話。
門輕輕推開,一個(gè)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易天見狀,連忙拱手道:“晚輩易天,無意打擾,還望見諒?!?p> “易天?”男子面色有些古怪,疑惑地問:“鳳凰仙是居何時(shí)收男弟子了?”
易天連忙開口向他解釋,心中又想這人似乎不是仙居的弟子。
“應(yīng)龍書院?”
男子滿嘴疑問。
說話之時(shí),易天不住打量起眼前的男子,他胸前掛著一塊黑的發(fā)亮的抹布。手里拿著幾根枯樹干,似正要生火。右眼光芒一閃,神佑眼探去,發(fā)現(xiàn)這人似乎毫無修為。
可是,這樣一個(gè)平民百姓又為何會出現(xiàn)在仙居的后山?
“小伙子,想什么呢?”男子笑著問道。
“沒什么。”易天見天色已晚,便道“前輩,天色已晚,今夜可否讓我借宿一夜?”
“什么前輩不前輩的,我家里排行老九,你叫我九叔便是了,仙居的丫頭都是這樣叫我的。”
——九叔?
這名字倒是和他當(dāng)年的部下同名,易天忍不住想起了鳳遼城。九叔上前拉起易天,笑道:“我正愁晚上沒人陪我喝酒,你若是住下,我可是好生高興啊?!?p> 二人走進(jìn)屋去,九叔招呼易天坐下,忙端上了幾道熱菜,提了壺酒。
桌上的菜沒個(gè)油水。
除了綠葉便是白藕。
易天倒也不在意。
酒過三巡,九叔笑道:“哈哈,我好久沒這么痛快了,易老弟,跟你喝酒真是快活啊?!?p> “九叔,你客氣了?!?p> 這二人酒至興起,一個(gè)喊叔,一個(gè)叫弟,全然亂了輩分。易天見九叔屋里有許多酒壇子,便開口文琪。
九叔聞言,笑著起身走到那些酒壇旁?!袄系埽@些可是我的寶貝嘞。”
“寶貝?”
“仙居的風(fēng)水極佳,氣候適宜,借著靈氣所釀的酒可是好喝的不行呢。”鐵叔摸著酒壇,眼中盡露貪婪之色?!霸趺礃??易天老弟可有興趣跟我學(xué)學(xué)這釀酒的秘訣?”
“你倒是說來,也好讓我長長見識?!?p> 鐵叔大笑,道“哈哈,我的釀酒秘訣可從不外傳,今日與你有緣便讓你見識見識?!彼f到興起,便將秘訣一股腦地都說了出來。什么將高粱磨碎加水,隔日盛入簸箕;什么上鋪高粱殼,再涂泥于上以隔絕空氣。這一連套功夫下來,易天只聽的一頭霧水。
九叔又道:“蒸餾釀酒之大略便是水。我用的是鳳凰仙山特有的仙泉,在泡以鴿子糞,喝著勁頭沖,只覺暈沉,是為上頭?!闭f著,他拿起其中一個(gè)較小的酒壇道:“這幾壇更是寶貝,滋味甘甜,不沖嗓子,味濃不帶糖味,也不沾酸,但醇入肺腑,后勁極大,喝時(shí)不覺如何,但一遇風(fēng)便如騰云駕霧,要做神仙哩。”
說完,他將寶貝打開,放到桌上,招呼易天品嘗。
易天心想九叔如此沉迷酒道,他口中的寶貝定是世間少有的美酒。
就似好劍對修真之人的意義絕對非凡。
這正如鐵匠之鐵錘、農(nóng)夫之鐮刀、村婦之針線。
這世間有些東西在外人手中是定不會發(fā)揮出真正的價(jià)值。
“好,在下可多謝了?!本埔蝗牒恚滋毂阌X口中生津,這酒甘甜厚實(shí),緩緩流淌,好似可以感受到它流進(jìn)身體、融入血液的過程。他嘆道:“果然是好酒?!?p> 九叔聞言,面色大悅,易天的肯定似乎比他自己喝酒還要快活。
易天忽地問道:“九叔,你也對修真悟道頗感興趣?”
“修真悟道?”九叔滿臉通紅,搖了搖頭?!叭徊欢N抑粫劸?、修窗、磨刀子。”
“那你為何在此,單單是為了釀酒?”易天惑道。
這話倒是把九叔難住了。
——他一個(gè)平頭百姓為何會在這里?
——他來到這里多久?
恐怕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
九叔面色發(fā)紅,手中的酒杯不停地抖著,尷尬地笑了兩聲,轉(zhuǎn)而問起易天有沒有心上人。
易天撓了撓頭,兩頰的紅云更艷。
不知是因酒醉或是羞澀。
九叔哈哈大笑,又起身開了壺酒,和易天對飲起來。
酒逢知己千杯少。
酒是穿腸毒藥,更是快活靈丹。
若是逢得知己,千杯酒、萬杯酒都無法道盡情感。
可人生在世,泛泛之交甚多,知己卻難以尋覓。
知己早晚會遇到,不知何時(shí)何地,但只要脾氣相合,就有著千般萬般的好。
易天獨(dú)留鳳凰仙居的日子,便因遇到了九叔這個(gè)忘年交而顯得不甚難過。平日里,他將仙居弟子的差事應(yīng)付過,便偷偷跑到后山和九叔學(xué)藝釀酒。
不知不覺,已過了二十余天。這日,紫鳳仙子召蘇以入殿,問起了易天的近況,聽說他常去后山向九叔學(xué)藝,不禁冷笑。“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小子別的沒學(xué)會,倒是和姓謝的一個(gè)德行,嗜酒如命?!闭f到這兒,紫鳳仙子心里忽地涌出一種莫名的厭惡感。
每每想到易天留在仙居。
紫鳳仙子便恨不得將他欺辱一番。
他厭惡易天自然是因?yàn)橹x卓然,更何況‘鳳凰涅槃’是仙居的不傳之秘,她豈會輕易地授予易天。正因如此,即便是蘇以曾說:“易天天份不錯(cuò),若是頑疾能治,日后前途不可限量?!?p> 紫鳳仙子也只是冷冰冰地回了一句?!疤煜铝疾疟M是,又豈止易天一人?!?p> 這之后,蘇以便不在幫嗆說話,甚至遵從師傅的指示,刻意為難于易天。
“你陪本座去后山看看?!?p> 這時(shí)的易天正尋思著釀酒的法門。連日里,九叔親授他釀酒之法,本是打發(fā)時(shí)間,豈料自己卻越陷越深,竟真一門心思陷了進(jìn)去。
“瞧什么呢?”九叔走近,見易天朝屋外看去,不解地問。
“有人來了?!鄙裼友塾X察到三股真氣飄動(dòng),其中便有蘇以和霜雪,但另一個(gè)內(nèi)斂之氣是何名堂,還不得而知。
話落沒多久,三個(gè)女子就走進(jìn)草屋,中間之人嚴(yán)肅地問道:“你就是易天?”
易天連忙起身。
“應(yīng)龍書院易天參見鳳凰仙居掌門真人?!?p> 紫鳳仙子疑惑道:“你識得我?”
“天兒并未見過掌門尊容,只是斗膽猜測。”
霜雪哈哈笑道:“易大哥,看來這幾日和九叔過得還算舒坦,腦子全沒糊涂。”
紫鳳仙子斥了霜雪一聲。
“掌門...掌門來了。”九叔見三人大駕光臨,忽地緊張起來。
“九叔近來可好?有沒有想我啊?!彼┬χf道。
九叔連忙抓起一塊白布擦拭木椅,似乎生怕她們嫌棄?!按蠹铱熳??!?p> “不用麻煩。”紫鳳仙子對九叔吩咐了一聲,隨后向易天發(fā)問:“聽說你在這里學(xué)釀酒?”
易天答道:“是,閑來無事的時(shí)候便在這里和九叔搭伴。”
紫鳳見他語氣恭敬,心中的厭惡也少了幾分?!爸x卓然回書院是為了醫(yī)治你的病,既然如此,你就先在我派,有什么事情和霜雪說一聲便是了?!闭f著,斜眼瞧見桌上的菜,吩咐霜雪道:“你明日帶易天去后廚領(lǐng)些肉糧,來者是客,總不能讓人職責(zé)我派全無待客之道。”話落,推門而去。
霜雪見狀,便道:“易大哥,等過些時(shí)間我再來看望你們。”
易天目送著三人離去。轉(zhuǎn)身一見就叔滿臉紅腫,好似喝了大酒。
“九叔,你這是?”
九叔也不理會,一個(gè)快步?jīng)_出屋子。易天見狀,忙跟了出去,見他拿起腰間小刀在枯樹上不知刻著什么東西,然后轉(zhuǎn)身笑嘻嘻地看著易天。
這一來,反倒是易天生了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