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感

　　馬兒蹭蹭他的手掌，阿九道：“沒事的?！?p>　　靈芒飄散的程度逐漸減弱，他栓好馬，用帕子包住手臂后徑直離開。

　　默云從里屋出來見外廳里有一位不速之客，抿著唇說：“你來不能提前吱個聲？想嚇我？”

　　阿九不是來找他貧嘴的，把手臂放到桌上，掀開帕子，“你見多識廣，能否告知我我還有多長時間可活？”

　　他決定用引靈之術時料到過會有今日，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快到他來不及反應。

　　阿九的胳膊散發(fā)出微弱的靈芒，點點紫芒格外漂亮，也格外要命。

　　默云瞳孔一縮，心底的小計較剎時拋去，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他面前，一手探上他的額頭，查看靈力走勢，“何時開始的？”

　　“方才。我本以為祭祀之地有靈力，我還能再撐段時間，是我奢望了?！?p>　　“別說胡話，我?guī)湍憧纯础?，默云緊皺眉頭，越探知臉色越差，阿九體內(nèi)的靈力消散得很快，賜福石里四散的靈氣杯水車薪，遠遠跟不上他體內(nèi)靈芒散去的速度。

　　默云半晌不語，“把手給我”。

　　阿九沉默拒絕，默云索性一把拉過他的手，都這時候了，還能由得了你？

　　默云的兩指按在他手腕上，誒？脈搏呢？

　　默云找了半天，最后確認阿九是由于太虛弱導致的脈搏跳動無力。想到一個可能，他忍不住提高聲音，“你身體一直沒好過？”

　　阿九用手掩著靠近默云的那只耳朵，“你別嚷嚷。”

　　默云管不了那么多，非要他說出個答案不可，“你一直沒恢復過來，是不是？”

　　阿九意欲跳過這個話題，顧左右而言他，默云瞪視他，搞得阿九拉不下臉再瞎扯，坦白道：“是，沒恢復過來?！?p>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可親耳聽這臭玩意兒說出來他心頭一跳。

　　默云恨不得踹死他，“你沒恢復你下床干什么？回去躺著啊，休養(yǎng)生息，你回去躺著，我跟巫瑾說，讓他給你找點兒吃的補補，走走走”，默云拽著他的胳膊往出走，沒拽動。

　　阿九坐著沒動，平靜的不像個將死之靈，“我試過很多次，沒用的。”

　　“那次昏迷醒來后，我身體里的力氣流失，乏困無力是家常便飯。

　　你來看我時說得話很有道理，臥床不起太久會讓你們生疑。”

　　他佯裝恢復，暗地里試過很多方法，依然沒有改變分毫。

　　默云在他后背拍一巴掌，心痛的不像話，“你能耐了？竟然瞞著我們，要不是散靈，你打算瞞到什么時候？”

　　阿九咳了幾聲，“能瞞多久是多久，你小點兒力，我可禁不住你一掌”。

　　“事情發(fā)生的突然，我想知道我還能活幾天。”

　　他若是去查書肯定會驚動巫璃，巫璃心細，很容易發(fā)現(xiàn)他的真實情況。

　　默云聞言神情嚴肅，道：“老實說，我也不確定，你整個靈都在加速衰竭，能撐到現(xiàn)在都已是奇跡，至于剩下的時間，少則五天，多則八天?！?p>　　阿九喃喃道：“這么快啊。五天就五天吧，你先別生長，我還沒想要要怎么辦?！?p>　　“沒用，你的情況比前幾個靈的嚴重的多，他們可能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靈芒消散過，你頭一次有跡象就這么明顯，再過幾天你覺得你瞞得??？”

　　阿九沉默，那他的事情可能得加快處理了。

　　“你別跟他們說，剩下的我來想辦法?！?p>　　默云很傷感，心情沉到了谷底，“我送走過很多靈，我的血親，族靈，還有在外多年萍水相逢有幾面之緣的靈，偶然結交的一些朋友……

　　我不想再看到有靈離我遠去了?！?p>　　默云多想阿九是在騙他，半個時辰前還好好的，半個時辰后突然得知阿九要散靈了，讓他怎能不難受？

　　默云尚且如此，何況阿九，他以為自己還能再堅持段日子，事實證明他以為的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

　　阿九道：“對不起?！?p>　　默云盡力調(diào)整心態(tài)，“我沒事，要死的靈是你，又不是我，我難過什么？”

　　話是這么說，眼里卻透著沉痛。

　　阿九向他告別，回了住處，他需要給自己點兒時間，讓自己冷靜。

　　幾個靈聊了一下午，吃完飯仆靈帶谷游去他的屋子，谷倉也跑去湊熱鬧。

　　仆靈走后，谷倉發(fā)懶，窩在椅子里不想動，谷游踢踢他腿，“你不走？好好坐著，要不去我床上躺會兒，這么坐著對腰不好?！?p>　　“我懶得動”。

　　“懶死你”，谷游轉(zhuǎn)身去解自己的包袱，把衣服掛到柜子里，抽空說道：“哥，爹讓我轉(zhuǎn)告你，早點回家，我來以后你可以準備準備動身了?！?p>　　谷倉揉揉吃飽的肚子，脖子轉(zhuǎn)向他那邊，“為什么？我不。”

　　他像是會聽他爹話的靈嗎？才不是！

　　谷游早料到他的反應，自顧自地掛衣服，說：“那你是要出去游歷？不要吧，靈祭非同小可，會引來不少生靈，萬一你有個閃失，我怎么向爹交代？”

　　谷倉：“你這話我聽著怎么不對味兒呢？我是你哥，你是弟弟?！?p>　　谷游理所當然，“不然呢？我也沒說你不是我哥?！?p>　　“……”，谷倉動動胳膊，“我留在這里，等靈祭過了再走?！?p>　　谷游的動作一頓，試探地道：“哥，你喜歡默荼？”

　　谷倉立刻跳腳，一下子坐直了，“你亂說什么？”

　　如此激烈的反應，谷游看在眼里，心里更篤定了些，“爹說讓你談個朋友，你以前抗拒得厲害，我還以為你沒想過這檔子事，可怎么喜歡上默荼了呢？

　　她是巫瑾的未婚妻，朋友妻不可欺?！?p>　　谷倉面紅耳赤的辯解：“我什么時候說要欺了？呸，誰說我喜歡她了？”

　　谷游說：“你瞞得過他們，瞞得過我？我們兩個一母同胞，你性情如何我能不知？”

　　從小到大他沒見過谷倉對哪個女靈溫和過，也沒見谷倉跟誰好好說過話。

　　下午他哥偷瞄了幾次默荼，他可都看見了。

　　他之前想不通以他哥的性子怎會甘心一路相隨，既不回家又不去游歷，原來原因出在這里。

　　再次見面，他哥的變化很大。

　　谷倉有嘴說不清，“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

　　他足夠隱蔽了吧？他還不夠隱蔽嗎？所有靈都沒發(fā)覺，怎么就被谷游這只小狐貍看穿了？簡直了，怎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