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即將散靈的事小游跟他說過，為了不讓自己的嗜血因子發(fā)作，這兩日對阿九他能避則避，誰料還是沒避過。不僅沒避過，還免費看了場大戲，因為這場戲，谷倉睡覺被吵醒的惱火都散了大半。
阿九喜歡巫璃？可真新鮮。
巫璃：“你一直在？”
谷倉走到她那邊去，邊走邊道：“的確在。剛醒不久，一睜眼就見你們在爭辯，然后你攻擊阿九，那沖擊力…嘖嘖?！?p> “既然你看見了，若要追究，我沒什么好說的。阿九是你們莫靈族的靈，你為他討回公道是應(yīng)該的。想怎么跟他們說，隨你?！?p> 谷倉聳肩，一連莫名其妙，“我為什么要幫他討回公道？你們兩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阿九那副樣子，他貿(mào)然上前，說不準(zhǔn)會忍不住動手。他又不是閑得慌，干什么多管閑事？
巫璃道：“也是，你可沒有他們那副菩薩心腸，說完了嗎？說完我走了?！?p> “誒，等等”，谷倉叫住她，或許是巫璃的神情太過平靜，平靜得有點不正常，那張臉上像是蒙了一層霧。他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阿九對你挺真誠的，你真不喜歡他？”
“喜歡？那是什么感覺？我怎么可能喜歡他？”
巫璃沒再理他，她還得去給阿瑾送名單，有正事要忙。
谷倉咂了咂嘴，暗道她無情。不過話說回來也是，看巫璃剛才那架勢，別說喜歡了，連點兒感情都沒有，也難怪她會那樣說話。
不對啊，阿九跟在她身邊那么久，沒道理死在她手上她眼睛也不眨一下。
不悲不喜，冷靜的不像是個正常靈，反倒像一個冷血動物，對，就是冷血。
不對，說不通，說她冷血，她對仆靈很關(guān)照，說她仁善，她又能面不改色的殺死阿九。
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有問題？骨靈不擅情感，如果巫瑾和巫璃一個樣，那默荼豈不危險？
不行，他得查清楚。
谷倉不再漫不經(jīng)心，神情有些凝重，面容嚴(yán)肅。
相比于他們兩個的無所謂，阿九的散靈對其他靈的打擊很大。
默荼：“怎么可能？巫璃姐，是不是哪里搞錯了？他前兩天還活蹦亂跳的，好好的一個靈說沒就沒了？”
谷游猛灌一口烈酒，縱然早知今日，心里還是不舍難過，“靈姝說得沒錯，阿九的情況確實不樂觀，早有散靈之象?！?p> 巫璃不愿多說，沉默應(yīng)對，倒是谷游追問她，想知道阿九走時有沒有話留下。
巫璃抿唇，道：“他說，好好活著。”
“是嗎？”谷游怔住，阿九是他撿回去的，脾性如何他最清楚。外熱內(nèi)冷，謙恭禮讓點到為止，也不知道巫璃是怎么把他捂熱的。
生前最后一個見的是她，讓她好好活著。
巫璃，他走時一定很舍不得你。
默荼低頭不語，巫瑾攬著她的肩膀，小聲安慰她，“逝者已逝，別太難過?！?p> 默荼感受到生命的無常，心里很不是滋味兒，“太突然了，我沒想過他會離開，而且他走了，二叔肯定很難受。”
默荼對他們說：“要不要給阿九立個衣冠冢？”
巫璃：“這事暫后吧，先準(zhǔn)備靈祭，靈祭過后再說?！?p> 谷游不疑有他，附和道：“巫璃靈姝說得沒錯，事有輕重緩急?！?p> 默荼：“也是，是我心急了?！?p> 巫瑾道：“你是關(guān)心則亂”。
默荼和他們坐了會兒，眼看大家要各忙各事，自己也打算離開，巫瑾一把拉住她，“去哪兒？不是說要一起去找楓粒嗎？”
默荼撓頭，“啊，我忘了，那我們走吧。”
巫瑾道：“沒事，你要去哪兒？”
默荼長嘆一口氣，“去看看二叔，阿九與他相熟，我怕他難過，去看看他。”
去找默云？
“好，那你去吧，明天我們再找楓粒?！?p> 默荼進(jìn)屋時見默云一口接一口地喝酒，桌上已經(jīng)放了兩個空酒壇子，眼見第三個也即將見底。她奪過他的酒杯，“別喝了，身體本來就不好，別再把胃弄壞了。”
默云臉上浮上一絲酒紅，任由她拿走酒杯，“小默荼，我有時在想，我是不是個災(zāi)星，不然為什么我的親族，朋友一個個的先后離世？”
“當(dāng)然不是”，默荼把凳子往他那邊挪近一點，坐在他對面，看著他不復(fù)往日清明的雙眸，道：“二叔，你還有我啊，我是你的血親，我們可以相依為命?！?p> 默云醉意上涌，唇角翹起，眼光瀲滟。默荼一時不防，呆呆地說：“二叔，你真好看，絕色?！?p> 默云朝她后腦勺來了一下，“沒大沒小，連我都敢打趣。”
似乎是喝醉了，默云少了幾分威嚴(yán)，話也多了起來。
“阿九不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也不是我第一個散靈的朋友，我不難過，我不難過。
默荼，我早該習(xí)慣了，不是嗎？”
默荼第一次見到如此“脆弱”的默云，像是沙漠里的駱駝獨自負(fù)重前行，阿九成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默荼抱住他，“二叔，沒事的，會過去的，你還有我，默荼會一直陪著你的。”
默云的聲音很輕，喃喃道：“霜靈族沒了，我沒有根了。流浪了這么多年，從一個靈到一群靈，最后又剩我一個。
默荼，我想你有個家，不做無根的浮萍，我也想你離我遠(yuǎn)些。我一副破敗身軀，半死不活，只會成為你的拖累。我是不幸的，也是不詳?shù)??！?p> 默荼反駁他，“胡說，說什么傻話？二叔，我不許你妄自菲薄，你很好，也很優(yōu)秀。我們終究會消亡，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他們不過是早走了些，你別傷心。
二叔，雖然我們立場不同，但是在默荼心里，你是最好的二叔，最好的血親。”
默云發(fā)現(xiàn)原來語言是可以帶來溫暖的，他周身浮上暖意，拍拍她的背，“那是因為你的親族太少了，要是族靈還在，我指不定排在你心里第幾位”，他的眼神放空，緩緩地道：“默荼，我真想回到從前啊。那時候無憂無慮，至親在身邊，摯愛在眼前”。
摯愛？默荼好奇地問他：“二叔，你有心愛的姑娘？誰啊？”
默云借著酒勁兒喋喋不休，有問必答，“她叫千影，長得比你個小丫頭漂亮多了，知書達(dá)禮，端莊溫婉。我們一同長大，互相傾心，成年后便定了親。
從定親那日起我就幻想有朝一日我騎著高頭大馬迎娶她，新婚當(dāng)日的靈線要親自去挑，一端繞在我指上，一端纏在她指上，新婚夜都不摘下。
我幻想了半輩子，可現(xiàn)在都記不清她的臉了。默荼，你說我前半輩子生命里都是她，愛意深入骨髓，為什么最后不能成全我呢？哪怕和她一起散靈也成啊，我當(dāng)初怎么就出族了呢？”
默云滿心悲痛，意識越來越混沌，靠在默荼的肩膀上睡著了。默荼靜靜聽他說話，感覺肩膀上傳來的重量，她輕聲叫了他兩聲，沒有回應(yīng)，扶默云回床上去睡。
默荼坐在他床邊，回想他說的話。
末法時代之下，唯余千瘡百孔的靈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