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恒信誓旦旦地保證以后不再出遠門，留在府里陪他，補償他。
殊離不屑，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十幾年的失望攢起來，入學(xué)的事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駱駝都被壓死了，拿開稻草有什么用？看看它背上的傷痕有多重嗎？
殊離想明白了，有本事，不如有話語權(quán)，要想有話語權(quán)，他必須站到高位上去。唯有站到頂峰，站到最高處，才沒有靈敢欺負他。
一步偏離，滿盤皆輸。正是形成三觀的年紀，遭此打擊，從此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贏了，所有靈表面曲意逢迎，背地里不恥唾罵；輸了，他們只道殊離生來就是個禍害，克死爹娘和祖父，得此結(jié)果，并不意外。
殊遠翻完殊離的卷宗，按著額頭，默然了許久，心中仿佛壓著一塊大石。
“我本以為他性格偏執(zhí)是他自己的問題，畢竟多少靈身處泥潭依舊仰望星空，如今才發(fā)現(xiàn)我有多天真。
看星星的靈心里存著一份善，不被外界打擾，也不偏離本心。那份善殊離也曾有過，可惜被周圍的靈毀了。”
管家也感慨，“是啊，當年殊家的事情族長略有耳聞。因果循環(huán)，八年前殊恒滅掉月氏一門，族長雖有不悅，但也沒有過重懲罰他們。
殊離為了族長之位陷害過您數(shù)次，族長幫您擋了，念及他身世可憐，未曾苛責(zé)。本以為殊恒會教導(dǎo)他，沒想到他的心思不曾在殊離身上過多停留。”
殊遠疑惑，“哦？為何？殊恒不是都留在府里了？”
管家：“留是留了，做不做得到難說。盡管想要盡善盡美，可被生活磋磨久了，心性也就變了。
殊琮拿著殊離的名額入學(xué)，兼之在私塾里有關(guān)系，現(xiàn)在小有所成，說是明年想提名來到族府里學(xué)習(xí)。殊離被頂替后再沒看過功課，打從心底里就放棄了。
在殊恒看來，一個有學(xué)識，懂禮貌，一個陰沉，不求上進，還時時頂撞。凡事都有個親疏遠近，慢慢對殊離也就淡了?！?p> 殊遠手指敲著桌子，“殊琮本事如何？”
“這……不如殊離?！?p> “那便推了?！?p> “是。”
殊遠合上卷宗，走到窗邊，忽而道：“沁心夫人是不是還沒入殊家祖墳？”
管家答道：“是的，當時殊恒急于掩蓋真相，沁心夫人的確沒入祖墳。不過聽說只是墳碑不在一處。殊煜少爺和沁心夫人各自的衣冠冢里都有彼此的衣服?！?p> 殊遠一手背到后面，負手而立，“殊離犯下大錯，不入祖墳，將他的墳立在沁心夫人旁邊?！?p> 管家應(yīng)道：“少族長仁慈?！?p> 殊遠搖頭，“我不是什么仁慈之輩，也曾想活剝了他。
那天他散靈時的眼神和話讓我覺得很可憐，我唾手可得的地位和回護是他夢寐以求都得不到的?！?p> 殊遠不是圣父，但殊離的隕落讓他感到可惜。
除此以外，昨天父親跟他說了件事。父親見到綿里的當天就為她卜過一卦，綿里是早亡之命，卦象乃是已亡生變之卦。
換句話說，如果第一次沒有遇到殊遠，綿里早已命絕。殊遠的舉動無意間救了她，那時就種下了因，殊遠受傷后反被她所救，是為果。
第二次殊遠教她識字啟蒙，帶她回府，免受欺凌，助她開啟智慧，相當于二次重生。經(jīng)由殊離之口，以命相報，是為第二次的果。
從因果的角度來看，殊遠對殊離的恨意似乎淡了一些，不過要他原諒他，還是下輩子吧。
如果有下輩子的話，如果殊離到時能順利讀上私塾的話。
殊遠安排好府里的事，馬不停蹄地趕去了祭祀之地。
隨著靈祭的一天天臨近，默荼他們忙碌了許多。
默云在一旁觀察她，“動作的標準與否是次要的，注意虔誠，要有感情?！?p> 默荼聞言更加賣力，很明顯感覺身體比方才輕盈了些，外化出來的是釋放出的靈芒更多。
巫瑾手里捧著書，一時看呆，“好厲害?！?p> 默云頷首：“是差不多了，但靈祭得持續(xù)兩個時辰，我擔(dān)心她的體力和靈芒跟不上”。
默荼停下動作，“二叔，體力我可以慢慢練，但是靈芒……我好像不太行”。
默云算算時間，滿打滿算距離靈祭不到三個月，“你先練，明天下午來找我，我有辦法。”
“哦哦?！?p> 默云說完就先走了，默荼很不可思議，“靈芒也能有解決的辦法？”
巫瑾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第二天結(jié)束練習(xí)后，默荼換了身衣裳去找默云，去時默云正在發(fā)呆。
默荼叫了他一聲：“二叔?！?p> 默云回神，“來了？”
默荼坐到她旁邊，“你想什么呢？想得這么入神，難得見你發(fā)呆?！?p> 默云給她倒了杯茶遞過去，默荼接過，小口抿著喝。
“二叔在想以前的事，覺得該和你說說?！?p> 默荼一聽有點兒來勁，道：“好啊，不過好端端的為何突然提以前的事？”
默云瞥她一眼，笑道：“不是突然，很久之前就想告訴你了，今天正好趁這個機會?！?p> 默荼一頭霧水，“趁這個機會？”
“先聽我把話說完?！?p> 默荼哦了一聲，聽他娓娓道來。
默云少時便外出游歷，無意間結(jié)識了玄靈族族長，二靈志趣相投，成了知己好友。他在玄靈族待了一段時間，離開后四處游歷，與殊族長的聯(lián)系也沒斷。
成年后默云被選為霜靈族的長老，他想著既然族里要他做長老，那便做吧，反正也不會掉塊肉，無非平時忙了些。
默云雖然沒有做出什么重大成就，但也算中規(guī)中矩，在他手下的各項事務(wù)都處理的井井有條。
不料天降災(zāi)禍，打破了一切寧靜。
當初默云在玄靈族時并非整日喝酒談天，各族有各族的文化。默云在此期間接觸了不少玄術(shù)，加上殊族長的指點，一段時間下來小有所成。
默云不禁感嘆，殊族長竟毫無芥蒂地將玄術(shù)教給一個外族靈，說出去誰信？
殊族長笑笑，說你我有緣，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隨緣而已，沒準這些玄術(shù)有派上用場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