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龍的病房門口,只剩下周靖、胡璃以及李天樂三個人了,只不過誰也沒有說話,就這么坐在椅子上。
胡璃一直低著頭,這一晚上,她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眼睛紅紅的,兩只小手攥在一起,失了神一般。
“待會兒該怎么跟龍哥說呀?”胡璃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忍不住又要下來了。
周靖苦笑一聲,“實話實說唄。就算我們不說,龍哥也能感覺到的。”
“可龍哥他能承受得住嗎?”胡璃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周靖。
“放心吧,龍哥是堅強(qiáng)的人,不會有事的?!敝芫讣?xì)心地幫小狐貍擦了擦眼淚,“不哭了,待會兒讓龍哥看到了,該擔(dān)心了?!?p> “事故已經(jīng)發(fā)生了,萬幸的是人還在,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怎么妥善處理這件事。”一旁的李天樂說道。
“還要怎么處理,上法院告他們?nèi)?!”胡璃倔?qiáng)的說道。
“告不贏的。”李天樂苦笑著搖了搖頭,“只要人沒事,你怎么證明是劇組工作的失誤?人家反過來要說是你不遵守現(xiàn)場安排呢,你又能如何?現(xiàn)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跟對方私了,為阿龍爭取最大的賠償。”
周靖沒有說話,就這么看著李天樂,張一龍的腳沒了,下半輩子的生活沒了保障不說,他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可能都要在別人異樣的眼神中生活下去,那種心理上的壓力,是錢就能解決的嗎?
“都是這樣的。”李天樂再次強(qiáng)調(diào)道,“我們只是群演,跟劇組對著干是沒有好處的,真的把對方逼急了,我們連賠償都拿不到,相信我,這就是現(xiàn)實。”
周靖輕輕地拍了拍胡璃,“等龍哥醒來,看他怎么說吧。”
“對,最重要的還是阿龍怎么想?!崩钐鞓伏c了點頭,不過他相信,張一龍也會選擇和解的,都是老橫漂了,他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這里的生存法則。
“誰是張一龍的家屬,病人醒了,你們可以進(jìn)去了,不過不要逗留太久,病人需要休息。”
這個時候,房門被輕輕打開,護(hù)士從里面走了出來,對眾人說道。
“謝謝你了護(hù)士小姐?!敝芫傅劳曛x之后,便和胡璃等人走進(jìn)了病房。
“龍哥,醒了哈,醫(yī)生說沒什么事,過兩天就好了?!敝芫笖D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
“龍哥,你都嚇?biāo)牢伊?,你要是不在了,誰來管著我呀?!?p> “阿龍,沒事就好?!?p> 胡璃與李天樂也紛紛說道。
“干嘛呀這是,一個個苦著個臉的,來奔喪的啊?!睆堃积堫^上還纏著紗布,說句話都覺得吃力。
“我都知道了?!蹦┝?,張一龍又說了一句。
周靖與胡璃同時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把頭別過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喂!你們到底是不是來看我的呀?我人不都好好的嘛,腳雖然沒了,但日子還得過下去不是!”張一龍故作輕松的說道。
麻藥的效果已經(jīng)散的差不多了,自己身上少了個東西,張一龍怎么會不知道。
“龍哥……”胡璃一下子坐到床上,趴在被子上就哭了起來。
“誰又欺負(fù)我們小狐貍了?等龍哥好了,幫你去教訓(xùn)他!”張一龍拍了拍胡璃的腦袋,“行了不哭了啊,我真沒事,大不了不干這行了嘛,再哭龍哥可就要傷心了啊?!?p> 其實張一龍的眼睛里已經(jīng)包著淚水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忽然之間就沒了一只腳,家里的頂梁柱就這么要倒了,換了誰都沒辦法接受。
可張一龍就是忍著不哭,堅強(qiáng)的讓人心疼。
“好了小狐貍,不哭了,我們跟龍哥說正事。”周靖輕輕地拍了拍胡璃的肩膀,然后把她扶了起來。
“阿龍,這件事你打算怎么辦?”一旁的李天樂問道。
“還能怎么辦呀,私了唄,難不成跟他們對簿公堂呀?!睆堃积垜K然一笑,“這么多年來,我就沒見過有哪一個群演能夠打贏劇組的,更何況我只是少了只腳,對方更是不會放在心上的?!?p> “可就這么算了,不是便宜他們了嗎?”胡璃不甘心的說道。
“只要他們愿意賠錢,也沒什么便宜不便宜的,就這么著吧,我實在是不想跟他們糾纏下去了?!?p> “行了,龍哥都這么說了,就按龍哥說的去做?!焙н€想說些什么,卻被周靖攔了下來,“時候也不早了,讓龍哥休息吧,明天我們再過來?!?p> “對對對,都回去吧,我這邊沒什么事了。”張一龍也連忙說道。
“天哥,這兩天估計就拍不了戲了,你那邊就多擔(dān)待著點?!睆牟》砍鰜碇螅芫笇钐鞓氛f道。
“這叫什么話,阿龍也是我的朋友,我明天把事情早點處理完,也會盡快趕過來的?!崩钐鞓沸χf道。
一直等到確認(rèn)周靖他們都離開了,張一龍這才艱難地坐了起來,右腿慢慢的移動了一下,真的感受不到腳的存在了。
屋里面的燈已經(jīng)關(guān)掉了,窗簾也拉著,整個屋子里一片漆黑,張一龍就這么坐在那里,小聲抽泣著。
***
第二天,周靖便和胡璃兩個人帶著早飯以及水果來到了醫(yī)院,經(jīng)過一晚上的休息,張一龍的氣色明顯好了許多,心情也比昨天晚上放松了不少。
周靖和胡璃兩個人都沒去拍戲,這個時候張一龍能夠依靠的只有他們了。
“你們兩個一會兒該干嘛干嘛去,不用留在我這里了,我這還有護(hù)士呢?!睆堃积堄X得過意不去,“小周,你一會兒就帶著小狐貍回去,聽到?jīng)]有?”
“眼睛瞪那么大,嚇唬誰呢?”胡璃白了張一龍一眼,“今天我們哪也不去,就在這里陪你。”
周靖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快到十點的時候,李天樂也拎著一籃水果過來了,三個人就這么坐在那里,陪著張一龍聊天。
幾個人正聊著,房門忽然被打開了,走進(jìn)來兩個人,一個是昨晚的副導(dǎo)演,手里也拿著水果等東西,另一個則穿著西裝,提著公文包。
“張一龍是吧,我叫王大力,是劇組的副導(dǎo)演,陳導(dǎo)這會兒還在處理昨晚的事情,暫時來不了,就由我代表劇組來看你,不過陳導(dǎo)一直關(guān)心著你呢,這都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吃完了咱們再買?!?p> 王大力將那些東西放在桌子上,卻不敢看向周靖,生怕又惹怒他。
“難為王導(dǎo)跑一趟了,不過這位是?”張一龍看著王大力身邊的人問道。
“你好,我是劇組的法務(wù)代表張?zhí)?。”西裝男子回答道。
帶著律師來看望病人?
“王導(dǎo),這是什么意思?”李天樂沉聲問道。
“奧奧,你們千萬別誤會,我讓張律師過來,主要是為了談一下賠償?shù)氖虑槁铮@不也是你們關(guān)心的事情嘛,沒別的意思。”王大力連忙解釋道。
“兩位請坐吧,有什么話就直說吧,不用繞彎子了。”張一龍淡淡的說道。
“對于這次事故,我們也深表遺憾,整個劇組上下……”
“不用說這些官話了,直接說賠償?shù)氖虑榘伞!睆堃积堉苯泳痛驍嗔送醮罅Φ难菡f。
王大力尷尬的笑了笑,然后看向了張?zhí)臁?p> “張一龍先生,根據(jù)我們雙方簽訂的勞動合同規(guī)定,乙方如果在拍攝過程中出現(xiàn)任何意外……另外,根據(jù)我國《勞動法》、《民法總則》等相關(guān)條例,我們擬定了這樣一份和解條款,你可以看一下?!?p> 這位叫張力的律師,說了一大通法律方面的專業(yè)條款,無非就是在說,他們現(xiàn)在做的一切,都是合法合理的。
“最后,如果張先生對于和解條款有任何的不滿,可以直接提出來,當(dāng)然,也可以……走司法程序?!睆埩πα诵?,補(bǔ)充道。
歡迎來告我們呀!
這得是什么樣的心態(tài),能夠讓加害者如此堂而皇之的說出這樣的話,但對方臉上的笑容卻在表明,就算你告我們,我們也不怕!
這操蛋的生活!
周靖忽然想破口大罵。
真想把這些人送到祖安,讓擼友好好招呼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