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有女兒要養(yǎng)活,不能輕易就死,她一定要活下去,直到把女兒養(yǎng)大。
或許是失血過多,沙氏沒想多久,很快就昏睡過去。
這個村子只有九戶人家,這九戶人每天都會在太陽下山前將門關(guān)上,之后到天亮前都不會開門。
如今太陽都已經(jīng)下山了,天色也暗沉得很,大房卻突然鬧了起來。
原因是張氏忘了拿恭桶,沈大金要撒尿的進(jìn)候,發(fā)現(xiàn)屋里頭沒有恭桶,一問是張氏忘了拿,立馬一巴掌抽了過去。
沈大金讓張氏去拿,張氏表示自己害怕,不敢去拿,結(jié)果又挨了一巴掌。
不得已才硬著頭皮,去外頭拿恭桶去了。
恭桶味不好聞,每天一早倒了,都會放在院子曬曬。
沈大金是在這村子里長大的,對村子里的一些情況也是知道的,特別是去年出事以后,他就越發(fā)不敢在天黑出門。
至于張氏會如何,他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
沙氏正睡得沉,胳膊似乎被什么扎了一下,沙氏猛地一下驚醒,眼前一個大黑影將她嚇一跳,以為山里的野獸跑到這里來要吃她。
噓!
就在她將要尖叫出聲的時候,那黑影‘噓’了一聲,沙氏不自覺地就閉了嘴。
原來是人,差點(diǎn)嚇?biāo)浪?p> 那人什么也沒說,將一塊雞蛋大的肉塞沙氏手里,又塞了六七粒花生過去,最后是一碗涼了的赤豆粥,示意沙氏快些吃。
她能幫到的,也只有這些。
而且能過一天是一天,倘若被發(fā)現(xiàn)了,她也免不了一頓毒打,甚至還會被罰幾天不能吃飯。
為了送飯,她還挨了兩巴掌。
沙氏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卻不敢發(fā)出聲音,連忙將碗里頭的粥喝掉,里頭還剩下點(diǎn),她又用舌頭全部舔掉,這才不舍地把碗遞還回去。
二人均未看到,一旁忽然多了一道黑影,正朝給沙氏送吃的那道那人伸出爪子,不想被遞還碗的沙氏碰到。
所碰到地方,發(fā)現(xiàn)‘滋’的一聲響,黑影受驚一般,迅速逃走。
平地刮起一陣陰風(fēng),二人皆打了個哆嗦。
那人有些嚇到了,連忙接過碗跑回去,手里還拎著臭哄哄的恭桶,由始至終都沒有吭聲。
盡管天很黑,沙氏還是能看得出來,是誰幫了她。
目送那人進(jìn)了門,沙氏又趕緊將手里的肉以及花生吃掉,在這個家待了不到四年,她明白一件事。再好的東西都不能留著,只有吃進(jìn)自己肚子里的,才算是自己的。
若留下來被發(fā)現(xiàn),只會害了幫自己的人。
家里有三個媳婦,明明妯娌間應(yīng)該多來往,但她們平日里不能多說話,否則迎接她們的,又會是一頓毒打。
偶而說兩句,還得避著人。
沙氏沒有想到,張氏竟會如此大膽地幫她。平日里張氏最為冷漠,有時候一整天都不會說一個字。
記得她剛到這里的時候,張氏跟她說過四個字‘少說多做’,那個時候她還沒明白是什么意思,后來挨了無數(shù)次打后,才總算明白其中意思。
盡管少說多做也會挨打,但次數(shù)好歹會少點(diǎn)。
一開始發(fā)現(xiàn)自己被拐進(jìn)這個村子的時候,沙氏也沒有這般絕望。
心里頭想著可能他們都是山里人,不是那么好找媳婦的,就算是有錢也不一定有人愿意嫁到這里來,所以才會跑到外面去拐人。天真地認(rèn)為,他們好不容易把人拐回來了,只要不逃跑,待遇應(yīng)該不會差了。
事實(shí)證明,她真的很天真。
這個家乃至這個村子的人,心都是黑的,壓根不將拐來的媳婦當(dāng)一回事。
十里外的大山,不知扔了多少無辜女子的尸體。與她一起被拐進(jìn)來的,總共有六個人,卻只活下來三個。
另外三個,有一個是自殺死掉,另外兩個則是被活生生打死的。
用村里男人的話來說,聽話就能活下去,不聽話就直接打死,扔到十里外的溝子里。
等人沒了,他們再去外面找便是。
村里的男人壓根不怕會出事,這個地方偏僻,只有懸崖上的一條棧道可以進(jìn)去,離鎮(zhèn)上遠(yuǎn),離官府更遠(yuǎn),沒有人能管到這里來。
她曾偷摸去十里外那個溝里看過,那里有不少尸骨,還經(jīng)常有野獸在那里徘徊。
沙氏不是沒想過要逃走,但出村就只有那一條路,還有人日夜守著,每次她想要逃跑都會被發(fā)現(xiàn)。
被抓回來后,就是一頓毒打。
挨打的次數(shù)多了她也會害怕,怕有那么一天他們就煩了,會直接將她打死。
唯一能走的路就只有這和條,可每次看到這些野獸,沙氏就腿軟,一次又一次打消往深山里出逃的念頭。
誰也不知道這山脈有多大,只知道里面有無盡的野獸,甚至還有妖獸的存在。
她一個手無寸鐵女子,闖入這片森林,絕對活不下去,更別說是找到出路。
后來她老實(shí)不跑了,可她的三個女兒……一想到自己可憐的三個女兒,沙氏就無比憎恨,無數(shù)次想要放一把火,與這家人同歸于盡。
可她不想死,也不能死,所以不能那么做。
她不想死,再苦也想要活著。
這里三月初的天,夜里是很冷的,再加上沙氏失血過多,睡著了還是直打哆嗦,整個人縮成了一團(tuán),連蓋了滿頭的干草,也一點(diǎn)都不管事。
昏睡過去的她并不知道,夜里又來了好幾波黑影,都在剛碰到她就發(fā)出‘滋’的一聲,然后被嚇跑。
而沙氏眉心一朵青蓮,若隱若現(xiàn),幾乎閃爍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屋里頭又傳來老劉氏那尖銳的聲音,與以往般罵罵咧咧,聽起來中氣十足。
村里養(yǎng)不了牲畜,所以并沒有大公雞打鳴,沙氏卻覺得老劉氏比公雞還要準(zhǔn)時,每天都是天剛亮的時候,老劉氏就叫魂似的,將人一個個喊起來。
沙氏也聽到了聲音,但她并不想起來,實(shí)在是太困了,還想要再瞇一小會。
不想剛迷糊要睡著,就聽到大門‘吱呀’一聲響了,嚇得她一下睜開了眼,抬頭就看到老劉氏從里頭沖了出來,手里頭還拿了根雞毛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