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賭約
自那次宋青朔被抬離偏殿后，厲琉再也沒聽過他喊著要見她，要她殺了他。
只聽到李公公稟報，自那日后，宋青朔像突然開了竅一樣，之前對吃的還挑三揀四，現(xiàn)在對什么食物都來者不拒，只要是能吃的。
厲琉聽到，平淡地向李公公揮了揮手。
有一夜，厲琉突發(fā)奇想只身一人來到宋青朔幽禁的朔夜殿。
朔夜殿，歷代東宮太子的宮殿，殿里有各國進(jìn)獻(xiàn)的奇珍異寶，簡直是用金銀堆砌起來的宮殿，也可見前朝圣上有多器重宋青朔，心中怕早已擬好他為下一位的天子，可這皇位卻被她用殘忍而蠻橫的手段搶了去。
本該享受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風(fēng)光，現(xiàn)人人見風(fēng)使舵，任意踩踏，殿內(nèi)的奇珍異寶被厲琉帶兵悉數(shù)掠走，剩余的稍微值錢些的，怕早已進(jìn)入宦官、宮女的囊中。
那些奇珍異寶在厲琉眼中不過是過眼云煙，還不如一顆葡萄來得實在。
當(dāng)厲琉邁進(jìn)昔日輝煌得讓人驚嘆不已的宮殿，現(xiàn)殿內(nèi)早已破落不堪，映照著前朝的隕落。
一百年的根基，早就該走向衰落了，還自以為是的守著殘缺的禮儀奢靡地?fù)]霍，不然也不會被厲琉一個臣子輕易地摧毀。
朔夜殿殿內(nèi)是幽暗的，散發(fā)出一股難聞的腐蝕氣息，厲琉的步伐揚(yáng)起陣陣竄鼻的灰塵，嗆得她呼吸難受，她用手抵著鼻子向前走去。
看見最里面一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的金絲鳥籠，她借著窗戶投下的月光，看到一個身上臟亂不堪，盡力蜷縮，渴望用唯一的孔雀毛來取暖的宋青朔。
宋青朔以為又是那些來嘲笑、辱罵他的人，連頭都懶懶抬，聽得多了，自然就麻木了。
深宮中的人哪幾個人不是踩高捧底的，不搭理他們，他們通常會自討沒趣地罵聲“畜生”，就揚(yáng)長而去。
有些長年生活在冷宮久久不散的幽怨，也會聞名而來，寧愿花上畢生的積蓄來買通守門的宦官，再帶著畢生積攢的怨恨，罵或像看什么稀奇物一樣，盯著這個曾經(jīng)站在金字塔最頂端的人一整天。
淡然吃著被攪拌的像畜生飯的宋青朔，任由每天像孤魂野鬼的人帶著從地獄來的不甘、嘲笑、譏諷黑沉沉地壓在他的頭頂。
曾經(jīng)他寵信的大臣、奴仆死的死，倒的倒。宋青朔從來也不怨。
他不希望有人因他而死，希望他們選擇最明智的生活。
不過總有一天他會把所有屬于他的一切奪回來。
厲琉從最剛才踏進(jìn)來那一刻，再到看到眼前這一幕，異常平靜的表情下閃過一絲波動。
幾百年了，人間一點(diǎn)也沒變。
厲琉走到金籠旁，擋住月光。
一個黑影壓在宋青朔身上，他睜開了眼，觸到鋪在地面的纖細(xì)黑影，聲音突然干啞了起來，“你來干什么？是來看我的笑話嗎？”
厲琉瞧著背對自己的背，除了瘦還是瘦。裸露的白皮上全是黑泥，身上沒有一處是干凈的。宋青朔身下鋪的是干草，皺巴巴、干裂裂的，根本在八月的夜取不到一點(diǎn)暖。
“我們來打個賭吧?！?p> 沒有溫度的聲音跳入宋青朔耳中，他聽到冷哼一聲，“真把我當(dāng)你玩物了。我憑什么要跟你打賭？”
厲琉饒到他眼前蹲了下來，月光灑在厲琉白皙的臉上，顯得她白得不像一個活人，倒像一個地獄里索命的黑白無常。
她的嘴唇是薄薄的嫩紅，在月光下綻放出妖孽的血紅，異常扎眼，蓋住了她五官，以及眼里閃出的光芒。
“你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p> ——
厲琉在鳳祥殿休息了數(shù)日，連她自己也記不清了，就知體會到人間當(dāng)人太繁瑣了，各種禮儀，各種規(guī)矩，繞得厲琉腦仁疼。
新帝登基固然有各種事務(wù)要做，幸而她還有替她打下半邊江山的左膀右臂，所以極小一部分事務(wù)由她來打理。
打理期間，李公公慌忙稟報，宋青朔連夜而逃，一人之力，越過重重紅墻，也不知是有何高人相助，竟如此輕易逃離重兵把守的皇城。
厲琉聽到此話，又是淡然一笑，小小宋青朔能逃到哪里？這是她的天下，不論是誰，都動搖不了她的江山。隨他去，撤回追兵。
休養(yǎng)固然是好的，能與小青和黑衣男，哦不，黑衣男有個名字，又是厲琉愛起名的興致，名叫臨晏。
頗符合他一身高冷面癱人設(shè)。
至少她是喜歡的。
她們?nèi)嗽诨蕦m里閑來無事便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小青扶著她，臨晏跟在她們身后，時刻保護(hù)著她們的安全，有他在，厲琉從未擔(dān)心過任何危險，因為他是一位不出世的絕世高手。
從厲琉這個三百年妖怪的嘴中說出來，的確能夠看到臨晏的武功本事。
從花開欣賞到花落，再到寒風(fēng)襲來，晶瑩雪花颯颯飄落，敷在石板地面一層層厚厚的雪，一切都在昭示冬天來了。
厲琉的身子骨也適應(yīng)的差不多了，她按時上朝，鞏固著剛打下的江山。她的左膀右臂在她休養(yǎng)期間，替她穩(wěn)下大半朝綱，這份榮耀讓他們推到至高位，齊斬，威武大將軍，掌握著二十五萬精兵強(qiáng)將。安若欽，首輔大臣，掌管行政要事。
從來都是能力與殊榮相匹配。
厲琉從來也不擔(dān)心功高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