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夕護送晚晴赴煙霞山,因擔(dān)心飛書會被虎溪世家攔截,碧靈自告奮勇上清遠山傳訊。
靈山與清遠山路途遙遠,快馬加鞭也要半月左右,此行沿途還要避開虎溪世家各地的眼線與暗莊,走走停停就過去了月余。
清遠山氣候溫暖,花草樹木四季蔥蘢,碧靈一路從靈山出發(fā),到了清遠地界時感覺已經(jīng)換了季節(jié),這里人的口音和靈山也相去甚遠,問路住店都要連說帶比劃才能弄明白。
山腳下一間小小的茶館,三三兩兩坐著幾位客人低聲細語,一位身著碧色箭袖的公子坐在角落里,面前桌上放的茶具也和靈山不同,格外精巧。
此地對茶飲格外講究,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山間茶館,也不會隨便湊合。
清遠山四季如春,這間茶館是用竹子搭建,頂上的竹棚加遮擋雨水的草簾,可以對周圍的景色一覽無余。
看著滿目蒼翠,、聞著花草清香,聽著鳥語啾啾,想到很快便可回靈山,碧靈一路緊繃的心情舒緩不少,細細品茶欣賞著周圍的風(fēng)景。
茶館外傳來說笑聲,兩個短打扮戴著草帽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兩人的褲腿都挽著,好像摸魚撈蝦剛從河里上來似的。
其中身量高的那個年輕人,雖然面龐被日頭曬得略有些黑,卻絲毫不影響他的俊朗,反而看起來更有男子氣。
不知是因為碧靈看起來面生,還是因為這身碧色箭袖襯的她英姿勃勃,那高個年輕人剛進來,就往碧靈這面看了一眼,兩人走到她的隔壁桌坐下來。
兩個年輕人繼續(xù)談笑著什么,反正碧靈也聽不懂,伙計都沒問他們,便很熟絡(luò)地送上茶水點心,應(yīng)該是常客。
那高個年輕人對同伴說了句什么,對方抬頭看了碧靈一眼。
碧靈瞬間不自在起來,心道:“已經(jīng)在清遠山下了,可別遇到什么麻煩!”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應(yīng)該沒有什么破綻,她佯裝沒有看到,側(cè)過身子去看風(fēng)景,心里盤算要趕緊走。
就在碧靈將起身的時候,高個年輕人用她聽得懂的官話說道:“這位少俠看上去應(yīng)該不是本地人士?”
碧靈警惕地看著他,正在思索如何回答,年輕人轉(zhuǎn)身往桌上一倚,隨意地翹起二郎腿,歪著頭上下打量了碧靈一番,碧靈火了,道:“看什么!”
聽碧靈這么不客氣,那年輕人也不生氣,笑著譏諷道:“你這身打扮還挺俊俏,就是脾氣不大好!”
碧靈起身拿起劍便往外走,出門走了兩步,才想起被他氣得忘了問路,只得又退回來喚過伙計,伙計瞥了一眼高個年輕人,帶著碧靈出茶館給她指了路。
碧靈氣沖沖地走了半日,發(fā)現(xiàn)這路越走越偏僻,遠遠地看見一條河橫亙在前方,河上只有一個孤零零的獨木橋,要想過河必須走這個橋。
她猶豫了一會,還是小心翼翼地上了橋,慢慢向河對岸走去,剛剛走到河中央,咔嚓一聲,這橋居然從中間斷開了,她從上面直直掉進了河里。
由于在靈山長大,碧靈并不會水,落到水中嗆了幾口,正在浮浮沉沉掙扎的時候,忽然感覺身下升起一張大網(wǎng),整個把她兜了起來,緩緩?fù)系桨渡稀?p> 碧靈還沒回過神來,大網(wǎng)已經(jīng)被人打開了,她使勁咳嗽了一陣,方才緩過來。
“喂!你沒事吧……?”
碧靈抬眼看去,又是剛才那個高個年輕人,雙手抱胸斜靠在一棵樹上看著她,嘴角似笑非笑,帶了幾分看笑話的意思。
碧靈現(xiàn)在恨得牙癢癢,否則這樣身形俊朗又帶幾分頑皮的少年,還是頗能讓少女心動的!
“怎么又是你……”
那年輕人搖搖頭,好像對碧靈這脾氣很無奈,道:“我說你這個人,有話不能好好說,脾氣還很大,這下慘了吧……原來你不會水??!”
碧靈渾身濕透,狼狽不堪,聽到年輕人這句話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這路是那伙計故意指的,他們都是一伙的!不由邊往后挪邊在地上摸索自己的劍,道:“你想做什么?”
“應(yīng)該是我問你來清遠山做什么?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
說著,那年輕人伸手去拉碧靈的衣服,道:“天氣這么熱,你現(xiàn)在渾身濕透了,把外衣脫了,一會就能干?!?p> “你別碰我……!”碧靈幾乎是尖叫了起來,倒是把對方給嚇了一跳。
“好好好,你這人不但長得像姑娘,這矯情也像,那你就等著吧”
說畢,他轉(zhuǎn)頭吹了一聲口哨,剛才的另一個年輕人從遠處跑了過來,聽高個年輕人對他說了幾句,便又回身匆匆離開了。
高個年輕人回頭看碧靈全身縮著坐在地上,一手緊抓著佩劍,一手護在胸前,眼神警惕地看著他,不覺好笑,道:“就你這樣的,還敢一個人出遠門啊,嬌生慣養(yǎng)的公子哥!”
“誰嬌生慣養(yǎng)了,是你們使了詭計,才害的我落水……”碧靈憤怒地說道,要不是現(xiàn)在全身濕透,她真想和這個家伙狠狠打一架。
“你也沒說自己是誰,再說了,人生地不熟的,你就敢隨便信別人,這就當(dāng)是我給你免費上一課吧!”
碧靈:“……”
“你別這么瞪著我,我已經(jīng)讓人回去給你拿衣服了。”看碧靈的眼睛冒火,他又往旁邊挪了兩步,也坐了下來??此讼聛?,碧靈才放松了一點,雖然清遠山的天氣要比靈山熱很多,但全身濕透的滋味還是很不好受。
碧靈身上濕漉漉的難受,還要時刻提防著身旁這個男人,感覺時間過得格外漫長。
年輕人也看出她的緊張,不時拉兩句話,但碧靈看來都是在套她的話,能不答就不答,只是在心里盤算等會該怎么辦。
“那條魚不小吧!”年輕人突然興奮地站了起來,指著河水對碧靈說道。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條碩大的魚游了過來,但她還是沒有開口。
“嗖”地一聲,還沒等碧靈反應(yīng)過來,水中那條大魚便已翻了白肚,年輕人拿起那張大網(wǎng)向水中一撒一提,那條魚便落到了碧靈身旁,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碧靈心中暗暗納罕,這人還是有些本事,雖然看上去有些油滑。
這時另一個年輕人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套和他們身上一樣的短打,高個年輕人接過來遞給碧靈,道:“換上吧,比起你身上這套就差遠了,就先委屈你了。”
碧靈接過衣服磨蹭著不動,眼睛盯著他倆看。
“知道了,我們到那面去等你,你真是夠矯情的!”
這下他們?nèi)硕际且粯拥拇虬缌耍天`原本一身翩翩公子的裝扮,現(xiàn)在也和漁夫似的。
高個年輕人看到她這樣,沒忍住笑了出來,道:“這個漁夫也挺俊俏,不知道能不能下水摸魚……”
看到碧靈又在瞪他,還是使勁忍住笑,正色道:“你要上清遠山,跟我們走吧?!鄙卤天`不信,又補上一句:“我們要是壞人,還能等到現(xiàn)在還不動手?”
經(jīng)過這半日相處,晚晴覺得他們應(yīng)該也不是劫道的山賊,眼看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了,總不能一個人在這山里轉(zhuǎn),橫下心就跟他二人走了。
現(xiàn)在走的路才是上清遠山的正途,明顯感覺寬敞平坦很多,天將黑時,他們?nèi)说搅饲暹h山的山門前。
守門弟子看到高個年輕人,立馬上前恭恭敬敬行禮,道:“明煦公子,你回來了,方才宗主還在問呢?!?p> “明煦公子!?”碧靈吃了一驚,這個名字好像什么時候聽到過,轉(zhuǎn)頭看那高個年輕人正笑嘻嘻的看著自己。
“莫非……他就是凌夕的堂弟明煦?清遠世家目前成年的公子也只有這兩位?!?p> 明煦向那弟子道:“你先回去通報伯父,靈山的人來了?!?p> 碧靈正要開口,明煦搶先道:“你是不是想問,我怎么知道你是靈山的人?你還沒有發(fā)現(xiàn)你的腰牌不在了嗎!”
碧靈在身上和換下的衣服里摸索了半日,還真的沒有找到腰牌,她也想不起是什么時候掉的了。
這段時日,虎溪世家已經(jīng)騷擾到了清遠山周邊,山上的弟子們都嚴(yán)加戒備,同時還安插一些弟子在山下,打扮成老百姓監(jiān)視。
今日,明煦帶著侍從到了山下,正好遇到碧靈,看她并不像是本地人士,但在打聽清遠山的情況,便授意伙計給她指了一條安置了陷阱的路。
他們兩人在后面遠遠跟著,半路撿到了碧靈掉的腰牌,方知道這是靈山的人,等他們趕到河邊,碧靈已經(jīng)掉進了河里,看她那副傲嬌的樣子,明煦也有意和她作對,讓她多難受一會,等到了山門方才挑明。
凌夕和明煦是堂兄弟,從小一處長大,論容貌氣度,都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但性情卻相去甚遠,一靜一動。
凌夕溫文爾雅、玉樹臨風(fēng),明煦雖儀表堂堂,但性情跳脫,碧靈初到清遠山便好好見識了一番。
明煦與碧靈并沒有直接去見清遠宗主,先各自換了衣服,碧靈在丫鬟帶領(lǐng)下來到會客廳前。
迎面走來一位公子,身著月白色束袖長袍,手中拿一把折扇,遠遠看起來神采奕奕,后面跟著一個侍從。
待到近前,碧靈才看清原來就是明煦,他這一換裝,和白天那個挽著褲腿摸魚撈蝦的漁夫簡直判若兩人,碧靈一時都沒有認(rèn)出。
明煦在遠處也看到了碧靈,見她一身碧色廣袖長裙,飄逸溫婉,手中那柄佩劍又平添幾分英氣。
走到近前,明煦把扇子搖了兩下,歪頭看著碧靈笑道:“白天要是知道你是個女子,我就能原諒你的脾氣大了”
碧靈:“……”
“在山下多有得罪,給你陪個不是了!”明煦合起扇子,含笑對碧靈行了個禮。
今天雖然很狼狽,畢竟自己現(xiàn)在是客人,碧靈也不好再說什么,但心里還是別扭,也不多抬眼看明煦,低頭進了會客廳。
凌夕執(zhí)意要獨自赴虎溪修真盛會,一走便是數(shù)月,還沒等到他返程,卻先等來了江湖中沸沸揚揚的傳言。
“靈山公子為妹妹報仇,在修真盛會上要取清遠公子性命,卻被一個來路不明的江湖游俠所救,現(xiàn)在靈山和清遠兩家已經(jīng)恩斷義絕……”
傳言越來越真,左等右等不見凌夕歸來,傳訊到靈山也遲遲不見回復(fù),清遠宗主心里很是擔(dān)憂,終于等到靈山回信,只是寥寥數(shù)語告知凌夕平安,需要在靈山休養(yǎng)一段時日。
轉(zhuǎn)眼又是月余,還不見人回來,靈山宗主正在打算派人去尋,忽聽明煦帶回了靈山的人,不知是喜是憂,也等不到第二日,連夜就見了。
碧靈見過禮后,從希夷和凌夕在虎溪修真盛會如何被暮沉算計,再到凌夕如何被曉城所救,又到靈山休養(yǎng)時被虎溪世家逼上門要人,碧靈一路細細說來,唯獨隱去了曉城和晚晴的關(guān)系。
清遠宗主捻須沉吟半日,道:“那游俠曉城手中有虎溪世家的痛腳,所以凌夕現(xiàn)在是和他一起去取證了?”
碧靈還未搭話,明煦已經(jīng)拍案而起了,道:“伯父,這虎溪世家現(xiàn)在越來越囂張了,我明天就帶人下山去搜,在清遠地盤還敢有他們的人出現(xiàn),都統(tǒng)統(tǒng)抓回來,清遠世家也不是隨便被人欺負的……!”
“此事沒那么簡單,虎溪世家從頭到尾沒留下把柄,我們先出手,反而會讓其他世家覺得我們無理。而且現(xiàn)在江湖上盛傳清遠和靈山反目,稍有不慎會被人利用,還需要從長計議!”
清遠宗主眉頭微皺,思慮片刻,道:“碧靈姑娘,你還是要在清遠山留一段時間,現(xiàn)下清遠和靈山都不太平,你一個人回去恐怕不妥當(dāng)?!庇謱γ黛阏f道:“我從明日起要閉關(guān),凌夕回來前,這里還需你帶人守著,待凌夕回來后你送碧靈姑娘一程?!?p> 碧靈起身對清遠宗主一禮,道:“宗主,我一個人既然來得,肯定也能回去……”
不等清遠宗主開口,明煦打斷了她的話,道:“你覺得自己可以回去?再掉水里可沒人救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這真是個冤家,一開口就想和他吵架!”碧靈心道,礙于在長輩面前已經(jīng)強壓了火氣,可還是沒忍住微微側(cè)頭瞪了他一眼。
送走碧靈,明煦才開了口,“伯父,明天您是……要出遠門?”
清遠宗主點點頭,道:“和往常一樣告訴弟子們我閉關(guān)了,切記韜光養(yǎng)晦,眼前守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