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復(fù)述了這番話,讓她的心霍然沉到了谷底。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信她與諸葛明空之間毫無瓜葛,卻不信她沒有招惹是非。
安瀟湘偏過頭,湛藍(lán)色眼眸越發(fā)冷漠。嗤笑道,“你不信我?巧了,我也不信你?!?p> 頓了頓,她聲線越發(fā)冷凝而鄭重,“夏無歸,你相信諸葛明空,卻不相信我,我無話可說。你說不信我,回頭想想你又做過什么蠢事,讓我怎么信你?”
她毫不猶疑地將夏無歸分類為蠢事,聲色俱厲,“自我醒來至今,我過的每一日都受你擺弄,有哪一日真正自由過?若只這便罷了,你說不阻攔我做任何事,卻用你所謂的保我為由,囚著我…你太自以為是了!”
她唇畔弧度愈發(fā)譏諷,“實不相瞞,在你這夏宮之中的每一日,我都過得幾近喘不過氣,好似死囚一般窒息!我可真謝謝你了!”
不錯,安瀟湘的確與夏無歸成婚近六載,但那卻是安瀟湘,而非是她。
于她而言,夏無歸不過是與她相識數(shù)月、搭伙過日子的枕邊人,她履行妻子的義務(wù),與他相敬如賓,卻不意味著受控于他。
這番犀利言語一出,便一發(fā)不可收拾,直讓空氣又沉寂凝重了幾分,卻讓二人都平靜了幾分。
空氣中一片沉靜,二人耳畔卻仿若充斥著方才的爭執(zhí),久久不散。
安瀟湘這番話不知憋了多少時日,吐露出來卻滿心舒爽,只覺松了口氣。她抬起湛藍(lán)色眼眸,望向沉寂已久的夏無歸,霍然愣住。
只見他瞳孔之中掠過一片痛色,直凝望到她心底。極罕見的,他流露出的真意,真切而痛苦。
她的話會不會太過了,畢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若與她毫無瓜葛,他又何必在此與她爭執(zhí)。
安瀟湘冷靜地以客觀角度分析此事,分明是他有錯在先,看著他那盛滿痛色的雙目,她卻不論如何也再說不出指責(zé)他的話。
他可是她的丈夫,與她相識六載。
安瀟湘猶疑片刻,再一次認(rèn)真而鄭重地道,“夏無歸,我不知道你在懷疑什么,亦不想再與你爭執(zhí),我保證,只要我是你的妻子一日,我便不會作出背叛你的任何事?!?p> 她的言語斬釘截鐵,鄭重而果決,作出了承諾。
“你冷靜一下吧?!?p> 說罷,安瀟湘便站起身,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余下屋內(nèi)死一般沉寂。
月光傾瀉而下,映照于靜謐的瀟湘宮上,將形單影只的秋千拉長了影子,愈發(fā)孤寂。
長廊之上,楓紅色燈盞高懸,紅海棠繡鐫地栩栩如生,微風(fēng)輕拂,火光亂晃,更顯氣氛陰沉。
二人吵得驚天動地頭一遭,讓屋外不遠(yuǎn)處的果如、玻璃聽了個清楚,二人對視一眼,偏過了臉,異口同聲地嘆息一聲。
王后與皇吵架也并非頭一回了,吵得如此厲害卻是頭一回,王后與皇的脾性卻一般無二地固執(zhí),誰也不肯讓誰,每一回吵架都要冷戰(zhàn)數(shù)日,何時是個頭吶...
而安瀟湘走出寢宮后,方才意識到此處是瀟湘宮,應(yīng)當(dāng)是夏無歸離開,而非她離開。
想是如此想,她卻不論如何也邁不開腳步走回去,便偏移了腳步,往偏殿而去。
見安瀟湘自長廊盡頭而來,果如趕忙跟上去,緊隨其后。
待二人離去,玻璃又嘆息一聲,倚靠于宮墻之上,仰頭望著月明。
往偏殿的路上,果如忍不住勸道,“王后,您分明知道皇不喜歡您見明王,屬下也勸過您…若要抓那劉春香,自有千種萬種法子,您卻非要去尋明王借兵…”
安瀟湘頭也未回一下,毫不猶豫便道,“我便是劉春香害怕,讓她曉得我不好惹,否則每一回都當(dāng)我軟柿子好拿捏,仗著安柚兒寵她,便無法無天…”
頓了頓,安瀟湘又偏過臉,眸色冰寒了幾分,“你是我的人?還是夏無歸的人?竟幫著他說話?”
果如斷然搖頭,誠懇道,“屬下自然是王后的人。”
說是這般說,心頭卻暗自徊腹:她可以用命護(hù)著王后,性命攸關(guān)之際她還得聽皇的,畢竟還是小命要緊不是?
頓了頓,果如又汗顏,“王后,您從前與明王的那些個事,早已傳遍星凜大陸,您可別告訴屬下,您半點風(fēng)聲都未曾聽到過?!?p> 聞言,安瀟湘怔了怔,偏頭瞥了果如一眼,“這些個陳年舊事,我倒是略知一二,卻并未深究到底,過去都過去了…我不明白,夏墨都近四歲了,夏無歸還有何可疑心的?”
即便她與諸葛明空曾經(jīng)有些什么,那也已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夏無歸此時挖出來鬧,便有些過了吧?更何況,當(dāng)時的人是安瀟湘,并非她。
果如眼色有些怪異,靜靜倪了她半響,才面無表情地道,“當(dāng)年明王沖冠一怒為紅顏,攻破夏宮搶親之事,星凜大陸無人不知,三番兩次從皇手中奪人,天大的膽子,知者無不稱贊其膽大包天!”
頓了頓,她又道,“更何況,明王與您相識于皇之前,曾有婚娶之意,如今您不僅不避嫌,還自個挨了上去,屬下真是…不知該如何說您好?!?p> 聽完這番話,安瀟湘整個人驚呆了。
她以為她與諸葛明空只是簡單的情意,比如青梅竹馬、橫刀奪愛、山盟海誓之類的,卻不料他與她的曾經(jīng)這般驚天動地。
安瀟湘細(xì)細(xì)捋了捋思路,后知后覺地點頭,“那我往后便再不去尋諸葛明空,倒也無妨,但此事有些蹊蹺…”
蹊蹺的便是,從前諸葛明空如此在意她,如今瞧她為何沒有半分波瀾,還讓她逃離懿城…
永遠(yuǎn)對她擺著一副冷面孔,生人勿近的姿態(tài)讓她覺著自個在他眼中,甚至不如尋常的婢子,面對她時,不喜不怒、不憂不惱,只有平淡如水。
但,即便她不避嫌,去尋諸葛明空借了兵,夏無歸也不該那般說她,將她的價值與驕傲貶至腳底,寧信諸葛明空,也不信她。
她可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