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陸天逸有了回旋之力,一劍擊潰刀勢,生生與東珠拉開了距離。
真正的較量開始,陸天逸的劍法剛?cè)岵朱`活,與東珠霸道強勢的刀法相接,一番眼亂繚亂的交手,絲毫不落下風。陸天逸持劍砍向東珠,被他一刀接下,只見陸天逸轉(zhuǎn)身抽回劍刃,回旋飛踢東珠,將他狠狠擊倒在地。
此刻理當勝負已分,豈料,東珠落地之后,將手邊的長刀拿起,砍向陸天逸的長劍,一番旋轉(zhuǎn),將陸天逸手上的劍旋飛,徑直朝上座的長孫殿下襲來。
玉瑤公主驚呼一聲,只見一方折扇飛出,劍轉(zhuǎn)下落,身后的男子順勢接過,翻身飛出。
來人身法極快,似龍蛇潛影,東珠還沒看清,已經(jīng)被卸去一只手臂。
“你……”
南山王將沾血的劍向阿提王子處直直插去,掠過他耳邊,穿過身后的桅桿,重重插入遠處的樹干。阿提王子煞白的臉上,濺了殷紅的血跡。
一切仿佛發(fā)生在風馳電掣之間,所有人都被這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怔住,未曾顧及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四周陷入無盡的安靜,只見顏夕居高臨下,指著東珠,沉聲說道,“今日你險些傷及長孫殿下,本王念你無意之失,只卸去你一只手臂,你可服氣?”
東珠封住了自己的血脈,胸口涌上來一口鮮血,強忍不住,吐了一地。他頂著一張霎白的臉,面露陰狠之色,“東珠今日得見傳說中的千機秘法,心悅誠服。以王爺?shù)奈涔?,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天下恐怕無人是您的敵手?!?p> 聞言,周遭的突然有了一番小騷動——以東珠所言,豈不是人人自危?滿座的王公親貴,最是惜命的人。
寥寥數(shù)語,看似稱贊,卻教人人自危,將南山王置于眾矢之的。
顏夕冷然說道,“東珠將軍謬贊,一兩招保命功夫,本王還是會的。若不是東珠將軍的這場比試,有幾分力不從心,哪能虎口偷生?!?p> 心中疑惑被她說中,東珠發(fā)懵片刻,突然想起那日,驚呼,“那天的青衣人!”
顏夕微微一笑。
東珠的目光落在遠處的琴師身上,明白了其中關(guān)竅,神情忽然癲狂了起來,“你先請高手試探我,然后用琴音破解我的內(nèi)力,能讓南山王費盡心機對付,我折了一條手臂算什么!”
“你們使詐!”阿提王子見機說道,“東珠一階奴隸出身,讓你們聯(lián)起手來欺負,想不到東嵐人竟然這么輸不起!”
“奴隸?王子可是撿到寶了,東珠將軍一身業(yè)已失傳的擒龍術(shù),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恐怕還是江湖在冊的高手?!?p> 聞言,滿座嘩然,擒龍術(shù)傳自青云山迷谷道人,然而自從多年前迷谷道人被叛徒滅門,擒龍術(shù)在江湖上失傳。如今看來,這位東珠將軍不僅師出名門,而且一身血債……
阿提王子的臉色不甚好看,“你們都傻了吧,東珠將軍重傷,還不快抬下去療傷?”
顏夕冷眼以對,“左右也要散了,有件事本王要問清楚,米商蘇黎之女往后可是自由身了,原定三日后的婚禮可以取消了吧?”
“王爺既然贏了,美人自然是王爺?shù)?。?p> 顏夕頷首,默然返回座位。世人怎會知道,她有著上一世三十多年千機秘法的領(lǐng)悟,如今的造詣,與三年前的顏夕,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一場比賽,于驚惶中匆匆收場。
東珠的后招,看似無心之失,可顏夕看得分明,東珠實乃有意為之。李慕宸被安排坐在顏夕和玉瑤公主之間,頗為蹊蹺,若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顏夕突然會了兩招武功,今日,李慕宸便要命喪當場。這樣一來,阿提王子乃至西陵全境都逃不了干系。
看樣子,這阿提王子似乎對東珠的來歷并不十分了解,這樣,這樣有勇有謀的一個人,絕不是阿提王子隨手可撿的奴隸,東珠的身份便值得再細細推敲。
身旁,易歡突發(fā)感慨,“強權(quán)之下,女子的婚事竟這般兒戲,多謝王爺相助?!?p> “看起來,凌王和誠王也是受了蘇家的托付,才有心成全。”
一旁的李慕宸似乎是嚇壞了,臉色霎白,孤身一人坐著,也沒人安慰他。
不久,凌王引她去成陽殿赴宴,走了一段,便看見榮王妃匆匆領(lǐng)著長孫殿下與顏夕道謝。顏夕并不喜歡這個女人。前世被賜死的時候,她理所當然地就坐在殿里,聽著太監(jiān)宣讀詔書,臉上一副大仇得報的快意恩仇,一臉詛咒你永世不得超聲的狠毒,她被太監(jiān)勒死的時候,眼中最后的場景,就是她那張嫌惡至極的臉。
如今,顏夕成了高高在上的救命恩人,地位尊崇,權(quán)勢滔天,俯瞰昔日尊貴的赫連太后,不過唯唯諾諾的一介婦人,一時間,過去的那些恩怨,頓時變得索然無味。
“多謝南山王救吾兒一命,妾身真是,真是不知如何謝您才好。”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鳖佅聪蚶钅藉罚瑺钏脐P(guān)心地詢問,“不知殿下可有傷到,容臣為殿下探一探脈?!?p> “不礙事,不……”他作勢推脫,然而不等他反應,顏夕已捏了他的手腕,力氣之大不由他掙脫。顏夕皺著眉頭,似乎在感知脈理,清冷的臉上漸漸浮現(xiàn)幾分憂思。
“本宮無事,無需掛心。”李慕宸驟然用力地收回了手腕。
“是,無大礙,不過長孫殿下正在長身體的時候,讀書重要,切不可太勞累。”
王妃一早知道兒子這體弱的毛病,也寬心了,沒傷到就好。
顏夕拜別了他們母子,便告辭了。余光里,李慕宸卻神色防備地剜了她一眼,銳利的眼神好似染了霜,那樣冷漠疏離,全然不是對救命恩人該有的感激之情。果然,白眼狼是從小養(yǎng)成的。
上一世,他的毒被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滲入五臟六腑,無藥可解。她散盡了功力,才為他將毒解了。其實,李慕宸奪得皇位后,就算不殺她,她也活不久。生死于她,早就沒有太大意義,最讓她難過的,是自己親手教導撫養(yǎng)成人的少年,最終還是為了權(quán)力,背棄了她。
“不知王爺什么時候?qū)W會診脈了?”易歡不知從哪里冒出,站在了她身后。
顏夕自然是不會診脈的,不過演了場戲,好讓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罷了。
“所謂久病成良醫(yī)?!?p> 易歡眼中笑意愈發(fā)濃烈,挽了她同去赴宴。
晚宴之后,顏夕便長居南山王府,往來拜謁之人絡繹不絕,顏夕推辭了大半,但不少朝中長輩,世代與南山王府交好,連日應酬下來,也忙得不可開交。
那日與隆安帝閑聊一番,論及儲位,隆安帝似乎猶豫不決,言辭之中有意令各位皇子分庭抗禮,以免出現(xiàn)兄弟鬩墻的慘況。而顏夕深知,隆安帝此舉,令諸王擁兵自重,在他過世后,導致天下大亂。
顏夕一番話,也許是在隆安帝的心里激起了漣漪。這日朝會之上,隆安帝特地問起了長孫殿下的功課,隨即又將久不出世的袁青指給了長孫殿下做太傅。
此事,令朝堂之下,人心浮動。袁青本為太子輔臣,有治世之才。如今,皇帝將他指給長孫殿下做太傅,其圣心呼之欲出。
一連多日,隆安帝在朝堂之下夸獎他。皇帝提及今年的宗廟大祭,詢問群臣,該委派何人前去。朝野內(nèi)不乏誠王、逸王和凌王之黨上書,為各家的主子請命。然而,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一個愣頭青,以史為鑒,講述自古以來的君臣父子,宗法禮制,只有長孫殿下才能率領(lǐng)宗室祭祀。如此一來,李慕宸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他百口莫辯,動輒得咎。
隆安帝開懷大笑,便下旨敕封長孫殿下為榮王,放眼世子一輩,他是第一個封王的。
他抬眼望向顏夕,四目相接,如曜石般幽黑的眼眸,陰沉得仿佛要在顏夕身上灼出幾個窟窿。顏夕微微揚起嘴角,露出得逞的笑容。
一返回王府,素秋便來稟報,易歡已經(jīng)侯了許久。
顏夕更衣后,便在書房接見易歡,原本以為只有易歡一人,卻不料他同行的還有蘇默。
那日一戰(zhàn)過后,顏夕特意遣了燭龍去蘇府告知東珠戰(zhàn)敗一事,從此蘇家小姐的婚事便由他們自行處置。想來,蘇家是等南山王府門庭不那么熱鬧了,才上門來致謝。
顏夕端出了南山王那一派威儀,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御賜的金絲麒麟椅上。
“阿朝,這是我與你說過的,蘇家的大公子,蘇默?!?p> “果然一表人才。”
雖則蘇家富可敵國,可蘇默沒有功名在身,覲見王爺也不敢造次。聞聲,他恭謹?shù)毓笆肿饕?,緩緩地抬頭。
華貴的玄金紗衣下玄色龍紋寬袖長裙,隱約露出銀白色的月錦玉靴。豐神俊朗的姿容,眉宇間散發(fā)出渾然天成的王族威儀,目不斜視,高坐在寶座之上。
蘇默雖說生于商賈之家,可從小到大見過的達官貴人也不在少數(shù),眼前的男子風姿華貴,氣宇不凡,果真一如傳說那般,是個神仙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