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盜神草

　　“前面不能再走了，你在此處等我?！鳖佅φf道。

　　“你去哪里？”李慕宸一把拽住了她。

　　顏夕揚(yáng)手甩開，神情冷峻，“盜神草。”

　　雖然內(nèi)力不濟(jì)，顏夕的輕功在這平坦的路上施展開來，騰飛于山林間，倒是十分便捷，不過一刻，便抵達(dá)迷谷峰。

　　突然，兩個善云山的修士走來，顏夕忙閃身藏于樹上。

　　“黎羽師兄，殿前中央祭祀臺上的司南形狀的巨石是何物？”

　　黎羽說，“那是無極轉(zhuǎn)世臺，是多年前上宮帝君遺落人間的寶物?！?p>　　“既是寶物，那為何會裂了呢？”

　　“多年前，有個人用自己的累世仙緣強(qiáng)啟轉(zhuǎn)世臺，弄壞了。”

　　“竟有這樣的事？”

　　“那是個天生帝命，主星庇佑的神仙，如今要再入輪回，重新修十方功德，方能重登仙位?！?p>　　“真是個傻子?！?p>　　“不多說了，你初來善云，要先去拜見山主，誤了時辰可不行?！?p>　　兩人匆匆走過。

　　顏夕看向遠(yuǎn)方的神殿中央祭祀臺上的無極轉(zhuǎn)世臺，嗤笑自己此番重活一世，倒是托了那個神仙的福。也不知是誰，天生帝命……她心中一頓，隨即又搖搖頭，深覺荒誕。

　　李慕宸藏身在林間，久不見顏夕歸來，忍不住動了動僵直的筋骨，一晃神的功夫，眼前便站了一人。

　　未及他轉(zhuǎn)身要逃，便聽見這人說道，“公子，別來無恙?！?p>　　一個青衫灰袍的道士打扮的老者，一派仙風(fēng)道骨的姿儀，眉眼盈笑，神態(tài)慈和，負(fù)手立于跟前。

　　來人既然有禮，李慕宸雖然困惑，也知自己無路可逃，索性從善如流，“仙人有禮，我從未來過善云山，何曾別過，莫不是認(rèn)錯人了？”

　　山主哈哈大笑，“老朽活得太久，沒了時間的記憶，您若是想起來便好，想不起來，”山主看了一眼遠(yuǎn)處疾來之人，若有所指地說，“想不起來，也沒什么不好?！?p>　　“小王愚鈍，不懂仙人言下之意。”

　　“無妨，上次別得匆忙，有一物來不及奉上?！鄙街鬟f上一枚碧綠的珠子。

　　李慕宸接過，隨手奉上了自己的佩玉，“來而不往非禮也，還請仙者不嫌棄?！?p>　　山主大笑，李慕宸的玉佩尚未遞出，山主已經(jīng)化作一道清風(fēng)消失在眼前。

　　彼時，顏夕已取了浣心草回來，只見李慕宸魔怔了似的呆立在原地。顏夕順勢點(diǎn)了他幾處痛穴，這才將他從幻境中喚醒。

　　大夢初醒的李慕宸深吸一口氣，“我怎么了？”

　　“林間瘴氣濃郁，你是著了道，有些幻覺，不要緊的?！?p>　　李慕宸心緒稍稍安定，心想，‘幻覺嗎？’下意識摸向自己的內(nèi)袋，竟真摸到冰冰涼涼的一枚玉珠，驚出一身的汗。

　　從善云山下來，兩人喬裝作農(nóng)夫，偷偷進(jìn)城。尋到南山王族散布在商戶中的眼線，小廝引路帶他們找到了封洛所在的秘所。交流之下，才知道此番來人派了不少人馬，不僅顏夕這邊被刺殺，封洛也遇到了黑衣人，而大部隊也遭遇圍殺。

　　“他們倒是大手筆。”顏夕諷刺，抬眼看向一直默然不語的李慕宸，“此番，若不在南疆掙個軍功回去，倒讓他們白費(fèi)了這番周折。”

　　“我明白……”語調(diào)輕忽。

　　顏夕覺得不對勁，回望一眼，便看見李慕宸臉色發(fā)白，唇色發(fā)暗，暗道不好。他本就中了百日烈的毒，每日有心悸之癥。一番善云山的折騰，恐怕又中了些瘴氣。

　　“你中了瘴毒。”

　　“我，我沒事……”話音剛落，強(qiáng)撐的身子突然滑落，幸得封洛眼快及時扶住。

　　“放到床上，先給他解毒?！?p>　　封洛見顏夕神色大變，勸慰道，“殿下或許是水土不服，這里瘴氣毒蟲頻發(fā)，大夫多擅長此道，屬下已命人去請?！?p>　　顏夕這才松了口氣，看著床上昏迷的少年，喃喃，“從前就是這種倔性子，忍得不能再忍，才讓人看出來。十幾歲的年紀(jì)，何必這樣為難自己?！?p>　　“你身上的傷如何了？”顏夕問封洛。

　　封洛答，“屬下的身體不礙事，倒是王爺，身上氣息怎如此紊亂？”

　　“無妨，只是功力還需一些時間才能恢復(fù)，你且去安排，挑些武功高強(qiáng)的，一路隨行護(hù)衛(wèi)我們?nèi)ツ辖??！?p>　　封洛道，“大爺派出三千精銳，當(dāng)前就停在前面的城鎮(zhèn)，恭迎王爺回城?！?p>　　“阿臨真是……”顏夕臉色一暗，“讓大伯他們擔(dān)心了?！?p>　　睡夢中，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夢中之人雖著金冠龍袍卻是英姿颯爽的女子身形，看不清她的容顏，她執(zhí)長劍負(fù)手而立，劍穗一甩，便聽見她溫柔的聲音說，“昨日教你的千機(jī)出云劍可記住了？”

　　“記住了?！?p>　　“啟稟陛下，南燕使節(jié)已在龍吟殿等候?！?p>　　“好，朕這就過去。”那人對他說，“宸兒，你再演練一遍，等朕回來……”

　　耳邊，傳來夢中一樣的聲音。他緩緩地睜開雙眼，映入眼中的卻是南山王顏夕的臉。

　　“心口很疼？”她再問，探手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流下的淚。

　　他亦是錯愕，徑自擦了擦臉。動作片刻，他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胸口，身體經(jīng)年的沉墜感已經(jīng)消散，如今一身輕松。可是那莫名縈繞在心間的酸澀情緒又是為何？

　　“封洛，大夫在哪？”顏夕起身，卻被少年一把拉住。

　　“不要走?！鄙倌攴瓷湫缘卣f。

　　顏夕看著被少年緊緊拽住的長袖，一瞬的遲疑。

　　“我沒事，毒已解?！彼乃季w漸漸明朗，松開了手，不動聲色的翻了身，背對著顏夕。閉目自省，告誡自己，不過是一個幻夢罷了。

　　朝廷里，蕓城城主的奏折直達(dá)中書，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

　　聞言，逸王為其辯護(hù)，“何泉此人，對東嵐國一直忠心心耿耿，陳兵蕓城，是因蕓城城中有一百花山莊，豢養(yǎng)奴隸不下千人，而且奴隸來歷不明。絕非對南山王府心存不軌。”

　　“百花山莊的花卉常年銷往四國，占地不下千畝，花卉品種不下百種，千人花仆又算得了什么。所謂的蓄奴，多為南山王府收留的身患?xì)埣仓耍@些人無親無故，便成了所謂的來歷不明。何泉陳兵蕓城，是要叫天下人心寒嗎？”

　　議政殿內(nèi)，剛剛獲封御史的易歡一番長論，振聾發(fā)聵。誠王，凌王之黨紛紛復(fù)議。

　　隆安帝震怒，當(dāng)朝斥責(zé)何泉居心叵測，以下犯上，即刻撤職查辦。

　　誠王當(dāng)即附和，“兒臣今早得到秘報，南山王已與王府派出的精銳部隊匯合，榮王殿下也平安無事，此時當(dāng)南疆動蕩之秋，竟有人敢在半路行刺，兒臣認(rèn)為該徹查，給天下臣民一個交代?！?p>　　聞言，易歡的心，終于落了地。緊繃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雀躍。

　　“五皇兄所言甚是。然而，眾所周知，南山王爺與榮王殿下是為皇族表率，奉命前往南疆監(jiān)軍。行刺一事，多半是南拓氏族亦或敵寇所為，目的就是為了瓦解軍心?？峙?，即便是徹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反而勞民傷財，鬧得人心惶惶?！?p>　　“兒臣認(rèn)為，九皇兄所言極是，南山王爺救下榮王殿下，不如嘉獎一番，以安軍心。”

　　如此罔顧正道，敷衍了事，太常顏贊終于忍不住，上前奏稟，“啟稟陛下，南山王在封地之外遇刺，理當(dāng)徹查刺客，給南城一個交代?！?p>　　凌王又奏，“依太常所言，若是南山王府在封地之內(nèi)遇刺，難道就不需要徹查了嗎？難道是因王爺在封地之外遇刺，我皇族才要給他一個交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難道，堂堂東嵐皇族，要看南山臉色行事？”

　　“凌王，微臣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公道正義，總要……”

　　“本王知曉，太常大人從前是南山王府的家臣，為先南山王收養(yǎng)，賜姓顏，顧對顏氏有心袒護(hù)，此番我們不是不查，只是當(dāng)前軍情從急，還是嘉獎一番較為妥當(dāng)?！?p>　　聞言，顏贊氣得滿臉通紅，本欲再上前理論，卻被一旁的太傅袁青拉住。

　　隆安帝看著滿朝吵成一氣，一時也不好做抉擇。

　　袁青上奏道，“陛下，臣有事啟奏?！?p>　　“太傅請講?！?p>　　“南拓氏族神出鬼沒，這仗恐怕一時半會兒打不完。榮王殿下年紀(jì)尚輕，微臣恐怕殿下在南疆耽誤了學(xué)業(yè)。聽聞南山王府多有奇人異士，求陛下準(zhǔn)許榮王殿下坐鎮(zhèn)南疆期間，命南山王爺好生教導(dǎo)?！?p>　　隆安帝深表贊同，“太傅所言有禮，朕即刻下旨，嘉獎顏朝護(hù)衛(wèi)榮王有功，也讓他好生教導(dǎo)榮王?！?p>　　下朝了，顏贊氣呼呼地往外走，后面太傅袁青跑步趕上，拉著顏贊還被他甩開。顏贊質(zhì)問道，“你拉我作甚，你心里只有你那個榮王殿下，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p>　　袁青笑道，“太常大人莫生氣，如今朝內(nèi)各黨沆瀣一氣，咱們不做無謂的爭辯，公道自在人心，想必王爺心如明鏡，并不會在乎?！?p>　　“你說得好聽，口蜜腹劍之徒?！?p>　　“太常大人，此值多事之。此番敵人傾巢而出，王爺行事這般小心也著了道，可見對手實力不可小覷。您在京都，還是明哲保身為上。”

　　顏贊回望，只見袁青面色憂慮，意有所指。誠王之黨，逸王之黨，凌王之黨，先后從身后的玉階上走過，不懷好意的目光一道道如冷箭一般射來，讓人后背生涼。

　　顏贊站直了身體，回望著輝煌莊嚴(yán)的皇宮，朱紅的高墻，琉璃溢彩的宮，精美絕倫的屋檐，見證了東嵐國五代皇權(quán)?；释ブ?，風(fēng)起云涌，新一代的權(quán)力更替掀起的血雨腥風(fēng)，誰又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