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入主南山
南山王攜當(dāng)今長孫殿下榮王抵達(dá)南城，百官列隊相迎，浩浩蕩蕩的隊伍，在百姓們的夾道歡迎下，一路風(fēng)光進(jìn)城。
南城位于南山腳下，離南疆不過三十里，歷經(jīng)三百余年的經(jīng)營，為南山十三城最為富庶的所在。百姓中不乏商賈大亨，產(chǎn)業(yè)遍布四國。沿路所見商鋪酒樓林立，往來其間的百姓面上洋溢著自信滿足的笑容，與飽經(jīng)戰(zhàn)亂的南疆百姓面上的惶惑和恐懼截然不同。
南山王府坐落在南城的正位東方，容納一百多間房屋，加之年初之際修建的別苑，也不過占地六十畝，不及京都御賜府邸的三分之一。王府建筑以烏金為主色，不飾浮華，庭院水榭以端整為主，廳堂屋室也偏向雅致古樸，歷代傳承，從未變更。
顏夕將李慕宸安置在年初為容納前來悼唁的京都權(quán)貴而修建的別苑。
隨行的赫連家仆也一并被安置在別苑里。封洛在南山王府有公職，故而還是住在王府內(nèi)。自從南疆一戰(zhàn)后，楊恕云被提拔為榮王殿下的近身侍衛(wèi)，故而與劉西賓一同住在南苑里，與李慕宸所住的東苑只一廊之隔。
南山王府的管家顏森奉命率領(lǐng)一眾婢仆，將李慕宸接引至其所住的東苑。因為一早得知有貴人要來，房內(nèi)每日清掃焚香，各式擺設(shè)一應(yīng)俱全，全是按照親貴王爺?shù)钠冯A來的，富貴程度連南山王的起居室也比不上。
赫連氏的小姑娘將包袱往背幾上一放，小嘴一撇便嘟噥道，“還說是南山王府最富麗堂皇的所在，也不過如此嘛?！?p> “是呢，殿下，您看這金絲楠木交椅，在咱們將軍府，金絲楠木只配做墊腳的矮凳?！?p> 李慕宸充耳不聞，正襟坐下。煙蘭曉綠二人忙松了包袱，小步至近前伺候。
煙蘭的模樣生得最為周正，為人機(jī)靈乖巧，與李慕宸的年紀(jì)相仿，原本算是赫連家的一個遠(yuǎn)親，送來給他做婢女，原本也是存了給他房事開蒙的用處。煙蘭自己曉得主人家的意思，平日里也略顯放肆，瞧向李慕宸的眼睛媚眼如絲，嬌滴滴得能勾魂似的。
倒茶的功夫，纖細(xì)的身板便一直倚著李慕宸，仿佛一個踉蹌便要倒入他的懷中。
李慕宸始終不為所動，面上一如常色，靜靜看著桌面溢出的一灘茶水，緩緩說道，“既然你連茶水都伺候不好，本王就不留你了。來人，派人將她送回甕城。”
“殿下，殿下饒了煙蘭這一會兒吧……煙蘭不回甕城，煙蘭是殿下的人……”
守衛(wèi)的奴才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煙蘭跪在地上惶恐地求饒，李慕宸不作一語，也沒瞧煙蘭一眼，這幫奴才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主子的話說一不二，忙上前拖了煙蘭出去。
站在一旁嚇得倒吸一口氣的曉綠，仿佛突然開了竅，忙跪下身來，勤快地用布帕將桌案收拾干凈，拾掇了杯具一齊端了出去。路過廊上時，遇見煙蘭被堵了嘴，渾身狼狽地坐在地面上，極力從奴才們手底下逃脫。
煙蘭看見了曉綠，仿佛看見了救星，眼中瞬間亮了起來，忙朝著曉綠嗚咽掙扎。此時此刻，曉綠哪里還敢多管閑事。若是像煙蘭一樣被送回甕城，在赫連府是連活下去的臉都沒有的。想念及此，曉綠繃直了身子，端著茶具小步疾行地離開了。
煙蘭的眼神隨著曉綠離去的身影漸漸黯淡了下來，也不掙扎了，隨著奴才們將她綁上了馬車。
“煙蘭姑娘，早這樣不就好了，都是當(dāng)奴才的，我們也不想為難你。你乖乖呆著，回赫連府還能嫁個好人家不是？”
煙蘭倚靠在馬車車窗上，喃喃念著，“沒了，什么都沒了……”
劉西賓看著被裝上車運(yùn)走的煙蘭，喟然嘆息道，這位殿下今非昔比了。
東苑經(jīng)歷了這么一小陣的鬧騰，奴才侍婢們收起了心底里存的那一點妄想，都安分了許多，對待分內(nèi)的事殷勤了許多。
封洛到了管家顏森處，交出了南山王府的令牌。一眾正在打掃清算的小廝們紛紛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意外地看向封洛。
“你這什么意思？”
“王爺?shù)囊馑肌！狈饴宀唤站o了手中的令牌。
“不是，王爺?shù)囊馑际鞘裁匆馑?？”顏森急得跳腳，“你做錯了事，王爺也不會這么罰你啊?！?p> “不是罰，是另覓高處?！狈饴逡е?。砰的一聲，將令牌狠狠拍在桌案上。
一眾小廝都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關(guān)注這邊的情形。顏森終于意識到，封洛是認(rèn)真的。他冷靜下來，看向封洛，“你真的要離開我們了？”
封洛看向那枚澆筑著一個洛字的菱形銅牌，那是被收養(yǎng)進(jìn)王府的那天，先王爺親手交到他手上的?！鞍⒙澹愫桶⒊瑲q，以后，你就負(fù)責(zé)保護(hù)他好不好？”今天，他要和這個使命告別。
“是的?！?p> “以后，你就不是王府的人了嗎？”小廝們圍了過來，各個都眼睛紅撲撲，不舍地望著他，紛紛這樣問他。封洛是和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人，除非戰(zhàn)死了，要不然誰都想不到他會有離開的一天。
封洛的步伐一頓，那日顏夕的話，“封洛，南山王族傳到我這代，氣數(shù)已盡?！蹦撤N程度來講，她說得沒錯。
封洛，永遠(yuǎn)都是王府的人。他在心底說。她是南城的王，他無條件履行她下達(dá)的每一道旨意。李慕宸看見前來東苑匯報的封洛，感到十分驚奇。
“你真舍得南山王府？”
“封洛今生今世都只效忠南山王，如今王爺吩咐屬下前來效忠殿下，若是殿下信不過，讓屬下掛個虛職便是?！?p> 李慕宸看向封洛，欣賞他的坦誠。這樣的人，讓他舍了主子投靠自己，只能說是癡心妄想。幸好，他的目的和顏夕的一致，封洛所為也不會叫他為難。
“封洛文武全才，本王怎舍得讓你只掛個虛銜?！崩钅藉氛f道，取出自己的王令，遞給他，“從今往后，你便是本王的近身侍衛(wèi)?！?p> 封洛接過王令，這與自己原先那塊銅令不同，這是藍(lán)田白玉所制，堅固異常，上書一個榮字，應(yīng)是王府通令。
“多謝?！狈饴逑胫?，自己已經(jīng)將話與他挑明，往后行事便無所忌諱。
說話間，楊恕云走了進(jìn)來，懷揣著一封公函。
封洛作勢便要撤退，卻被李慕宸喊住。
“無礙，此事若有封洛幫忙，事半功倍?！崩钅藉方舆^楊恕云遞來的文書，迅速瀏覽過后便說，“聽說益城有宋家的一處店鋪，年初益城水患，宋家在益城的米鋪趁火打劫抬高米價賺了不少。宋其益這些年支持著九王叔，此番橫財也少不得進(jìn)貢上去，若能拿到他們家的賬本，在朝堂上參九王叔一本。此事一旦鬧大，蘇家和宋家占據(jù)全國近七成的米鋪，同時涉案，恐怕動搖民心，于蘇家一事上，陛下必然要謹(jǐn)慎處之，一旦謹(jǐn)慎起來了，九王叔想再一手遮天就難了?！?p> 封洛點了點頭，“屬下即刻去辦?！?p> 封洛利落地離去，只留李慕宸和楊恕云在房內(nèi)。
楊恕云玩味地看向李慕宸，笑道，“想不到殿下是真心想幫南山王。”
“蘇黎一事，影響到朝廷三權(quán)分立的平衡，若是打破，對誰都不好。”李慕宸說得理所當(dāng)然。
“倒還不如直接告訴南山王，賣他個人情不是更好。”
李慕宸不置可否，緩緩踱步至舷窗，遙望窗外遠(yuǎn)處的南山王府主殿的烏金飛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