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旭的死訊和香城的陷落,一同傳回了京都。
當(dāng)場,顏瀟掩面痛哭不能自己。若不是她自私出走,不會落入凌王的手上,兄長就不會被威脅。她害死了最疼自己的兄長。
南山族長從小就教導(dǎo)族中的孩子們,永遠忠于自己的家族。
“既然如此,那你便沒什么用了?!崩钣耵彡幧穆曇繇懫?,顏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恐懼地后退。
“靈安城,裘校尉幫本王守城辛苦,他可是垂涎你已久……”
顏瀟哭得累了,忽然,眼淚突然干涸了一般,隨著恐懼一同消失了。她沖了上前,被李玉翎一巴掌甩開,她卻發(fā)狠咬住了他的手掌,像個惡狠狠的母狼,用盡全力咬下了他的一根手指頭。
“啊……”李玉翎憤而踹開了她,當(dāng)下,她便口吐鮮血暈了過去。
顏夕率領(lǐng)南疆的大軍攻入靈安城的時候,她剛剛醒來,不著一縷,渾身流淌著血。顏夕雙眼猩紅,為她扯下了紗簾,幫她裹住身體??匆娝械膶⑹慷己钤诤苓h很遠的外面。顏瀟這才放心地對她說,“我沒有將你的身份告訴給李玉翎?!?p> “我知道、我知道……”顏夕疼惜地撫摸著她布滿淤青的臉頰,曾經(jīng)最美的南山女人,如今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地兒。
“作為報答,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你說!”
“殺了裘明德?!?p> 顏夕忍下喉嚨間的哽咽,強忍著悲憤沉聲一吼,“把裘明德押進來!”
“南山王,饒命,饒命……”裘明德衣衫襤褸,被五花大綁,露出臉盆大的油膩肚子。他看見了顏瀟那惡狠狠的表情,頓時嚇得屁滾尿流……
顏瀟顫顫巍巍從顏夕的懷中爬起來,拿了地上的一把刀,緩緩走近這個惡心的男人。
“顏姑娘,王妃娘娘,饒命……”
顏瀟的腦海里一閃而過這幾日的凌辱,驟然發(fā)狠,狠狠一刀插入他的心臟。刀拔出的瞬間,鮮血濺了她一臉。心中的恨意,稍稍解氣……可還是沉甸甸地壓在心間的,是那難以抹去的屈辱感。她原是南山不可一世的貴女,家世背景都是一絕,配得上世間每一個男人。
轉(zhuǎn)身的瞬間,她在鏡子里看見了受盡折磨后留下的渾身痕跡,兩行清淚滑落的瞬間,她將刀刺入自己的腹部。
“瀟兒……不要……”顏夕驚呼著將她墜落的身體抱入懷里。
“我想葬入南山陵,能不能幫我跟我爹求求情?讓我重回族譜?”
“好,好,我答應(yīng)你?!?p> “你真好,顏夕,為什么我從前那么討厭你呢?”她露出迷惑的神情。
“不,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p> “我不是叛徒,是梁德出賣了我,我是被李玉翎強迫的……”顏瀟疼得皺起了眉頭,“你能不能親手幫我報仇?”
“好,好,你等等,我請大夫來……”
“顏夕,從前都是你讓著我的是嗎?我在南山犯下大錯,全身而退,可離開南山,我什么都沒做,就被人欺負成這樣……我明白得太晚了……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顏瀟在顏夕的懷里咽了氣。
顏夕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難以忍受的悲痛,仿佛將她割裂。她好恨自己,為什么沒有深究她離開的原因,為什么沒有在她被欺負的時候,及時察覺。為什么聽見李慕宸說她在王府過得不好的時候,竟然狠心地不聞不問。
顏夕親自清洗了她的遺體,為她穿戴上最美的南山郡主服飾,化上最嬌美的妝。棺槨用冰鎮(zhèn)著,她安靜躺臥其中,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這些時日的夢魘都已離她遠去。
“王爺,您別太傷心,為了攻打靈安城,您依舊三天三夜沒有合眼,奴婢求求您,休息一會兒吧?!彼厍镒е佅Φ囊滦?,殷切地懇求。
“宿城將她剔除出族譜,她孤身一人在王府,無依無靠。我那時身在京都,但凡我去見她一面,她都不至于如此?!?p> “所有人都以為瀟小姐是自愿嫁給凌王的,沒人知道她在王府竟是這種光景?!?p> 顏夕緩緩地將棺蓋合上,“將她送回南山,以郡主之禮,葬入南山陵。”
“再有兩日,就是登基大典,傳令下去,即刻進發(fā)京都!”顏夕說完,胸口便忍不住疼痛,口種涌上一股腥甜的鮮血。
“王爺,奴婢求您,歇歇吧?!?p> 顏夕用拇指拭去嘴角溢出的血跡,斥責(zé),“愚蠢,這種時候,多歇一刻,死的人越多……”
甕城傳來了消息,顏州在路上遇上江湖人士率領(lǐng)的大軍埋伏,楊恕云拼死周旋,兩人身負重傷,士兵死傷過萬,才將來人擊退。如今,甕城閉門鎖城死守,一切都指望京都這一戰(zhàn)。
凌王的封地靈安城被破,往日諸王的封地之內(nèi),紛紛傳出凌王要挾諸王,竊取天下的消息,大軍軍心不穩(wěn),顏夕為首的南山援軍從諸城的封鎖下,突圍而出,如今直奔京都,與顏嬰的軍隊在曼城集合。
顏臨一路也遭遇了截殺,幸好他們?nèi)看┲y(tǒng)一的服飾,來人分辨不出哪個是顏臨、哪個是榮王殿下,一萬多的士兵,化整為零,四散之下,顏臨總算帶著李慕宸抵達京都。然而,大軍還是折損過半。
城中的四座角樓都敲響了鐘聲,不是因為兵臨城下,而是今日就是李玉翎的登基大典。
顏嬰駕著馬來對顏夕說,“啟稟王爺,凌王的人馬駐守在各大城門,京都的城墻又高又厚,恐怕沒個半日打不下來。”
“等不了了,再等下去,諸王兵馬回京勤王,我們就成了甕中之鱉。必須進城,拿到諸王手令。”隨后,她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對著身后一眾護兵高呼,“今日爾等浴血保太子登基,事成之后,便是爾等加官進爵名垂史冊之時!”
李慕宸拿著隆安帝留給他的圣旨,騎著高頭大馬,來到東城門的正中央,“這是隆安帝留下的親筆遺旨,上面寫著傳位于長孫李慕宸。逆賊李玉翎挾兵竊國,今日,若你們?nèi)羯蠲鞔罅x,肯繳械投降,朕免你們死罪,否則,別怪鐵蹄長槍無情!”
遙遙看見上面的士兵或有慌亂之色,遲疑之間,幾柄長劍已經(jīng)將他們割喉殺死。
“李慕宸勾結(jié)南山王叛亂,誰敢附和,以死論罪!”
此話一出,那些士兵紛紛消去了腦海中的動搖之念。
“既如此,列陣!”李慕宸一聲令下。
顏夕的軍中,不知怎么突然冒出一列隊伍,看起來是楚都派來的兵士。他們騎著高馬,手上裝備了新式的弓弩,對著城墻上的士兵發(fā)射。
無人見過一次能有十發(fā)的箭弩,幾百名守城士兵應(yīng)聲倒下。這樣的恐怖殺氣,徹底引發(fā)了守城兵的內(nèi)心的恐懼。
“那是南山王啊,打仗從來沒有輸過的……我不打了,我不打了……”軍中漸有逃兵。京都安逸了幾百年,這里的士兵,平日里除了耀武揚威,欺壓百姓,并沒上過真正的沙場。城樓下,南山軍那高昂的士氣,沸騰的血氣,洶涌的殺氣,無異于隱形的壓力,擊潰他們的心理防線。
南山王一聲令下:“眾將士聽令,強攻東城門!”